图瓦人的苏尔 来自大地的声音

  走进图瓦人家

  清晨的曙光照耀在木头屋上,暖暖地笼罩着人的心田,几声犬吠从谁家的小院中传出,滋生出久违的亲切。四周的群山一片青黛,整个小村就像是一幅淡彩的图画,静谧无声。

  额尔德什老人,生前就住在这里。我们和老人在2002年曾经有过相逢。据说,老人在2007年去世了,享年85岁,令人心痛。他所擅长的图瓦人乐器“苏尔”是喀纳斯的名片,是音乐中的“喀纳斯”。来到这里时,一眼先被这里的房屋吸引了。图瓦人的房屋很有情趣,如同童话一般。木制的房子依据地势高低错落有致,远远地看去,显得格外别致和精巧,房子的屋顶专门用木板蓬成尖形,把冬天的漫天大雪和夏秋之际的倾盆大雨卸去了力气。每到春暖花开时节,这里的图瓦人都要赶着牛羊去高山深林的夏牧场放牧,深秋来临,他们又赶着膘肥体壮的牲畜下山住进各自的木屋度过漫长的冬季。

  走进木屋,正面墙上挂着成吉思汗的像,右边的墙角上方供奉着班禅额尔德尼·却吉坚赞的像,看来他们是虔诚的喇嘛教徒。图瓦人的来历历来是一个有趣的迷。喀纳斯管委会的朋友老张一直在做喀纳斯的文化设计,对喀纳斯人的来历曾经做过考察,他说:“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成吉思汗征战西域,他的次子察合台派遣了一支先头部队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后来,这支队伍在阿尔泰山的深山老林中迷了路,神秘地消失了。现在,在喀纳斯湖畔居住着一个原始部落,他们以山林为家,以放牧、狩猎为生,砍来山上的松木搭建起木屋,剥下厚厚的兽皮抵御严寒,使用原始的炊具调制出香喷喷的奶酒,他们不与外族通婚,不与他人争斗,以成吉思汗为自己的先祖,牢记古训,世代悠闲地生活在喀纳斯这片世外桃园中,被称做'林中百姓’。今天,在喀纳斯生活的图瓦人约有1400人,其中有700人居住在喀纳斯湖畔的喀纳斯乡,其余人生活在禾木喀纳斯和阿尔泰的深山老林中。”

  苏尔的传说

  知道制作苏尔是一桩麻烦的事情,额尔德什老人还是答应了,但是因为年龄大体力有限,表示只能简单演示一下,虽然如此,我们已经心满意足。老人说:“苏尔的制作有其特殊的要求,长度必须达到50厘米,只能有3个孔,比较粗糙,也不规整。管体看选用的材料,尽量选用直的。”老人说完,拿起了做苏尔的原料,我摸了一下料,看起来就是芦苇。老人用尺子量了量长度,然后裁去了多余的料,这时,老张指了指说:“这是一种图瓦人称为'芒达勒西’的苇科植物茎杆经掏空钻孔做成的。中空、细长,乐器的形状类似萧。制作苏尔的材料有讲究,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说话间,老人已经在掏孔了,老人边做边说:“这个上边要做三个圆孔,之间的距离和大小要整齐。第一孔离第二孔要有四指的距离,第三孔距第二孔又是四指距离。”说着,老人拿起了一个已经把茎秆掏空成的管子,做起了孔,不一会,三个孔已经掏好。拿起来细细端详,看起来两端苏尔不是很整齐,掂一掂,感觉分量很轻,像个麻杆。

  老张说:“苏尔有个传说呢。从前,有一个叫阿尔布养的图瓦老人创造了苏尔这种乐器,吹起来可以一宿不睡,当地人说他不是一般肉长的,都叫他'苏尔鬼’。在阿尔布养60岁时,娶了个30岁的妻子,是他用苏尔音乐感动过来的。后来,他在进山打猎时,只顾吹奏,一点收获没有。日久天长,妻子和他过不下去了,说:'树老了,叶子没了,麻雀还能往上落吗?’听了这话,就离开了,边走边忧伤地吹着苏尔,结果山上的野羊、梅花鹿都被他的乐声吸引过来,妻子的心就被融化了,跑去把他拉了回来,恩恩爱爱过起了日子。”

  老人说:“苏尔的吹奏难度大,光吹响一般需要1-2年的时间,学会吹奏至少需要9年的时间,我们这里年轻的图瓦人中没有人会吹苏尔了,儿子只能勉强吹出声音,吹不出完整的乐曲。”这个情况我们听老张说过。在喀纳斯地区既会制作又会吹奏苏尔的图瓦人已越来越少。额尔德西是既会制作又会吹奏这一乐器的唯一一位老人。他从13岁起就开始学吹楚吾尔。学了7年才算完全掌握。布尔津县政府和有关部门非常重视草笛的制作、吹奏的传承工作,县委宣传部把额尔德什老人吹奏的18首乐谱进行了整理,动员老人吸纳了8名蒙古族、哈萨克族儿童学习草笛的制作与吹奏技艺。

  苏尔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太粗糙了,但当老人放到嘴边一吹时,我的心里像被电击了一般,一种酥软的感觉麻麻地流遍了全身。据老人说,他会苏尔和做梦有关。有一次在梦里他看到天神把雨滴洒向喀纳斯,雨滴飘飘荡荡落到了树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又顺着树梢滑落到大地,雨水渗入泥土,顺着山谷汇集成涓涓溪流,最后流向了喀纳斯湖。风吹来了,湖面碧波荡漾;太阳出来了,树木使劲地生长,整个喀纳斯充满了生机。老人的话使我想到,在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中的有些民间艺人也常有“做梦神授”的经历,看起来,不平凡的艺人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事迹的。

  苏尔的天籁之音

  老人可以用喉脉、声脉、耳脉发出3种不同的音韵。这已经是目前所知道会吹苏尔的艺人中的唯一一个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老人是喀纳斯图瓦人的宝贝了。当地图瓦人认为,苏尔是来自大地的声音,发源于喀纳斯美丽的山水,与那里的树林、湖水融为一体。古人讲音色“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说苏尔是天籁之音毫不为过。老人说,这种乐器只能发出4个音符。老张笑着说:“你别小看,老人家是出过国,上过首都,不得了的。两次应日本有关方面邀请前往演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还到文化部民族民间文化艺术中心和中国音乐学院表演过,参加了专门为苏尔举办的一系列学术研讨活动。在中国音乐学院进行了一次长达3个多小时的学术研究性演出,在北京引起了轰动,引发了一股苏尔的研究热潮。”

  吹奏苏尔时,管身要竖置,双手持管,两手食指、中指分别按放3个音孔。上端管口贴近下唇,吹气发音。据专家认为,“苏尔”就是中国古代大名鼎鼎的“胡茄”,起源于汉唐年间的古老吹奏乐器,历史可谓悠久。汉代有两种胡笳。一种是管身和簧分开、芦苇制(也有木制管身)、管上开有三孔的胡笳,流行于广阔的蒙古民族地区。另一种是张骞通西域后传入的木制管身、三孔、芦为簧的胡笳,流行于广大的中原汉族地区,这种胡笳南北朝以后,逐渐被七孔筚篥所替代。到了唐代,盛行以羊骨或羊角为管、管身无孔的哀笳,管身比胡笳较短。这种哀笳用于卤簿鼓吹乐,流行于塞北及河西走廊一带,一直流传到宋代以后。

  关于哀笳,唐代许多文人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句。大诗人王维曾在凉州做过节度使,他在《双黄鹄歌送别》中写道:“悲笳嘹泪垂舞衣,宾欲散兮复相依。”晚唐诗人杜牧在《边上闻笳三首》中也有:“何处吹笳薄暮天,寒垣高鸟没狼烟”的诗句。到了清代,宫廷提倡“四方乐”,曾从新疆阿勒泰地区抽调蒙古乌梁海部到科尔沁草原,组成蒙古喀喇沁王府乐队,这就是清朝宫廷的“蒙古笳吹部”。《皇朝礼器图式》载其形制为:“木管三孔,两端加角,末翘而上,口哆(张口)。”《清史稿》中也有记载:胡笳木管,三孔,长二尺四寸的记载。这种胡笳,管身下部开有3个等距圆形按音孔,并模仿哀笳形制两端置角,形如细而长的喇叭,管口上端施角,改双簧为边棱吹奏,管口下端接有向上弯曲的角制喇叭口,用以扩大音量。20世纪40年代以前,它一直在内蒙古各地王府乐队中使用。但苏尔却保留了最古老的身影,堪称是中国民族乐器中的活化石,它和蒙古族的淖尔,哈萨克族的斯布孜额其实是不同的化身。

  离别喀纳斯和额尔德什老人时,我又一次想到苏尔。在新疆神奇的大地上,有多少像胡笳一样的文化瑰宝深藏民间,为我们保留着远古的声音,保留着祖先们的生活痕迹,让我们依稀闻到他们来自遥远的风雅气息。

  撰文/黄适远 摄影/刘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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