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版纳（四十） / 开普饭

邂逅版纳（40）

北京人老彭

李人毅

作者自述 · 战车泰竹空气草

我的南街左侧邻居是北京人老彭，他家的门前停着两辆车。

一台是普通的轿车，北京牌照，没有奇特之处；一台是越野车，底盘很高，三面通透，露出结实的钢架结构，据说此车产自国外，安上武器就可以当做战车。这是儿子给老彭夫妻买的，用来进山拉风用，老彭夫人也愿意开着车在小区转转，体会来自孩子关怀的感觉。

前些日子，又开来了两辆房车，老彭门前热闹起来了，这是儿子与好友从北京来旅游，男女老少欢聚一堂，常在门口聚餐，热烈的气氛感染着游人。

一个玩电动滑板的男孩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他一会在房车上画画，一会趴在滑板上在路面呼啸而过，虽然腿上有累累伤痕，脸上却一直挂着微笑，听说这是老彭的重孙。邻居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人气真旺啊，六十多岁的人儿子都有孙子了，也有人持怀疑态度，听了议论老彭也不理会，脸上一副刀枪不入的神情，尽享着当太爷爷的快乐。后来老彭告诉我，这个六岁的男孩是他儿子好友的孩子——是啊，与人相处，辈分凝聚亲情，常常与血缘毫无关系。

老彭在这里住了五年了，是老住户了，他和邻居处的就是亲情。

他家门前的方台上，摆着一个从山里采撷来的造型奇特的枯木，下面紧靠栅栏是几十株生着叶芽的插筒，许多植物都是用这种方法培育的，长大后分给大家，老彭夫人说他将家变为培育基地了。我新室竹篱下急须爬满植物，栽的就是他培育出来的簾藤。

说起新室的竹篱，还多亏老彭的帮助。是他看到我在院里用刀截砍竹竿，连忙说，这种空心竹架障子几年就朽了，我帮你找点结实的来用。他领我来到他为之看守的独户别墅后院，看到了一株株高大的泰竹，并拉回许多竹竿，帮我用电锯切去根部，又帮我一株株用铁丝绑在了铁栅栏上。竹篱建成了，我的火山岩塔的搭建也有了依靠，如今塔身遍植石斛，成为一座岩红叶绿与竹篱相映成辉的石斛塔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泰竹。

泰竹高可达13米，竿壁甚厚，基部近实心，且竿直丛密，枝柔叶细，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竿节间劲直而坚韧，且上下粗细均匀，多用于制作伞柄及锹镐把等。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近于实心的竹子。

记得老彭用电锯切竹根时，锯口处冒着蓝烟，发出切割金属似的吱吱声。至此我对竹的虚心和中空外直的精神品格，有了深层的认识和感悟。由老彭牵线搭桥，我斥资千元栽上了四丛泰竹，又在他带领下驱车走访附近花圃，择优将两株近五十年的桂树栽在泰竹旁，使新室有了“桂筠园”的雅号。

这次引竹移桂过程中，我认识了嘎洒的栽树哥。栽树哥是普洱人，娶了广西妹为妻，我家的左邻右舍的树几乎都是由他来移植的。他和老彭相处五年了，他引进大龄树就是在老彭提议下进行的。当时老彭对他说，住在这里的许多人的年纪都大了，小树长高又很慢，需要有规模的大树装点庭院，你要舍得投资，一定受欢迎。如今栽树哥已经有了一个上规模的园圃了，像我要的桂树就是从浙江引进的，还有好多棵都有人栓绳订购了。一个建议，盘活了一个人的经营理念。

我最爱吃栽树哥园里的树葡萄，小而饱满，甜味醇厚，没有刺激口感，这种树一人多高，果子就在枝丫上生长，只是需要防鸟偷吃。栽树哥夫妻在园圃的树下种的萝卜、胡萝卜及小白菜，很受老彭夫妻的喜欢，每次都要带回一点做菜肴，足见两家相处情殷谊长。

老彭也有让栽树哥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引得栽树哥很难释怀。那是他们夫妻第一次上北京，就住在老彭家，由于住在主卧的大床上，一夜想了很多很多，舒适得他睡不着觉了。那天讲给我听时，还有那种很温馨的感觉。老彭夫妻只是在一旁微笑着，静静的像听遥远的故事。

老彭是在北京长大的，到他这一代是三代北京人了，他1955年农历二月二生于北京市东城区朝阳门后石道胡同，老屋早就被拆迁了，现是中海洋石油大厦所在地。他1970年入伍，八十年代转业回京到科学院任职，在紫竹桥居住了30年，2015年离退，2017年隐居西双版纳至今，成了我的邻居。

我很喜欢老彭的战车，欣赏他刀枪难入的神情，乐道他让栽树哥睡不着觉的北京之夜……

五年间，老彭在西双版纳最大的收获是把家的前院变成了植物园，园里的石斛品种多得我数不过来。高的是奇树，矮的是异草，令我目不暇接。

徜徉在园里，我最吃惊的是园树间挂着的一丛空气草，淡绿色的针状草叶，紧紧相连，结为一体。空气草没有根系，不用盆栽，挂到哪里就自己繁衍生息着，所需的生存条件就是空气和少许的阳光。这是热带雨林特有的植物。

我第一次看到空气草，却像见到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格外亲切。

是啊，栖居在这里的外乡人，适应了这里的自然环境，就可以作为久居的寓所，相互紧紧关联着，像空气草那样，系结在那里就是有缘的归处。

老彭则有着自己的人生感悟，他说：奋斗的青春最有意义，隐居的生活最幸福。

2021年5月于版纳

海北草堂惠筠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