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年前北海一场导致两死两伤的“人虎大战”

六月底北海市郊冠头岭一场大火,一条蟒蛇被烧伤致死,成为不亚于这场大火的新闻。人咬狗是新闻,蟒蛇列为国家一类保护动物,现在已经很少见,每次在哪个地方现身,几乎都成为当地或大或小的新闻。想想几十年前,俗称“大南蛇”的蟒蛇还是桂东南一带常见的活物,我小时候就不时听到村民捉到大南蛇会餐的消息。
上溯七八十年,比蟒蛇更稀罕的老虎,在北海也有时见踪迹。
北海文史专家黄家蕃先生在世时,曾在报上撰文称:从上个世纪30年代上溯,在桂东南以至粤北,常见老虎伤人的报道,“北海口岸区、浦北、博白、灵山、公馆、钦州以及北海南康、福成一带,都有老虎出没。”
他引述了1942年3月23日《粤南日报》的报道:“博白县猛虎甚多,经当地乡民围捕,四散奔逃。近悉有猛虎数头窜至合浦县平睦、土东一带。本年春,有乡民某赴戚友家贺年,竟告失踪。嗣在山间发现骸骨一具。由是土东乡民行走结队而行。闻猛虎共发现三头,最大者据云重约三百斤余。”
机缘巧合,我在翻阅北海市文史旧稿时,看到一位叫“谭华”的先生来稿,记述了上个世纪四十年代铁山港区石头埠的一桩虎案。
大致说的是1943年,浦北县六万大山发生山火,一只老虎逃到了石头埠的卧龙村社坛山。正值初冬时分,大家聚集在村民“林祥芳”家烤火,“陈宗干”老人前来报告早上到社坛山捡干柴,发现“陈继祖”家一头大猪喉咙有两个血洞躺在地上,猪身还是暖的。
随后,村民“陈继瑞”也来报告,清早在新垣菜地浇水时见到很多“大脚印”,猜想老虎是因为“陈宗干”出现而弃猪逃跑。
村里很快成立了打虎队,拿出了防盗的土枪,还有禾叉、三柱和藤牌,猎户“陈继彬”还带上两条猎狗,人多势壮,前往社坛山找虎。在一处长着很多箭竹和藤蔓的地方,两条猎狗吠了几声就缩回主人身边,显然嗅到了虎踪。
几个持枪青年爬上附近大榄树,找好射击位置,众人一齐鸣锣呐喊,老虎站起来大吼几声,吓着大家毛骨耸然,众人看清是一只雌性华南虎。
老虎擒猪图(取自网络)
受到惊吓的老虎往南逃跑,与赶来的“陈继强”狭路相逢,眼急手快的“陈继强”赶忙爬到身后一棵树上,老虎从他胯下窜过,一直往剦猪根——大山——面前岭——庙山底村逃走。正在田里种冬薯的“李元畅”夫妇躲避不及,老虎扑倒了“李元畅”,抓伤了他的头部。
老虎随后窜入灌木丛中,任凭包围的众人怎样敲锣呐喊也不出来。石头埠盐务警察中队长“黄厚礼”领着一班荷枪实弹的人马赶到。
众人正在寻觅时,老虎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先将付屋村民“付芝进”扑倒抓伤头部,又跳上沙堤扑向敲锣的“陈承耀”,他急忙以铜锣盖头,用藤牌和竹笠护身,被扑过来的老虎抓伤了臀部和大腿。
老虎随后扑向“陈承美”时,身高体壮、会功夫的“陈承美”用三柱抵住虎喉,相持了一会,被抓伤了手的“陈承美”用三柱将老虎用力推落沙沟,眼睁睁看着它往西边逃窜而去。
这场人虎大战,被虎所伤的四人中,“李元畅”、“付芝进”因伤重不治身亡,“陈承美”、“陈承耀”治疗后伤愈,“陈承美”活了94岁,于2004病故;“陈承耀”到2013年仍然健在,年逾九旬。
据说那头受了伤的老虎涉水过油麻山河时陷在淤泥中,被人打死。
谭华就是石头埠卧龙村人,已年过八旬,他的来稿中涉及的人有名有姓,地名也能对上,现场情状活灵活现,虽然有些细节像“小说家言”,例如说到村民躲到大榄树上射击时,被老虎的煞气所压,连发数枪都是哑弹,但这场“人虎大战”毫无疑问实有其事,而且是当年卧龙村发生轰动四乡八里的特大历史事件。
其实,关于北海老虎活动的记载史不绝迹。清朝康熙年间“建设部长”(工部尚书)杜臻作为钦差,为朝廷调整封海政策进行“调研”,在他撰写的《粤闽巡视记略》中,记录了在北海铁山港区白龙城遇到老虎的事。
杜臻《粤闽巡视纪略》
是年农历二月,“杜臻部长”到了明代为监采珍珠所建的白龙珍珠城,看到太监住的官署已经废弃,长满野草,城墙崩坏。一行人就地支起帐篷住宿,夜里听到有活物靠近,窣窣作响,拉开帐帘看到一只大老虎,趴在不远处的猪栏上,猪被吓得乱窜,被老虎叼走。
(“是夕宿于野,四无人居,张幄以寢。夜分有物至帐外,勃窣有声,披帷视之,然巨虎也。方睨枥上,朦朦未觉。圈豖见之,惊啼跃出,虎啮之而去。”)
在清末光绪三十一年梁鸿勋所著的《北海杂录》中,也记录有住在北海海关、教会的外国人“间或到附近村落猎虎”,“间或”者,不时也。大概那时候老虎还不少,“一山不容二虎”,它们在不同的山头占山为王。1905年,“德国人在南康地方猎虎一头,重约二百余斤。”
在更为遥远的年代,北海就是老虎活动的区域。清康熙年间的《廉州府志》记载当地的“物产”,就有“虎、豹、像(间有)、山犀(间有)、鹿、麇、羚羊、熊、猿、狐狸、狒狒(山笑)……”
历史上,廉州合浦一带属于秦始皇所设的“象郡”,这个名字的由来与大象出没有关。在康熙年间“间有”的大象,在秦汉时代应该比现在的云南西双版纳还多得多。2008年广西博物馆的熊昭明老师在合浦草鞋村发掘汉窑遗址时,就曾发现大象的腿骨。
至于“山笑鬼”,我小时候还是老人经常用来吓唬小孩的怪物。
《廉州府志》
历史上气候溽热的岭南地区,林深草密,一直是被视为畏途的瘴疠之地。从南流江底挖出的那些巨大而且繁多的乌木,可以想象,当时为何这里成为犀象虎豹的乐园;后人难以想象的,倒是人类社会发展对自然环境带来的改变。百年之期,可能就是翻天覆地,对自然多一些敬畏,对历史多一份虔诚,不要太自得于改天换地的伟力,而应学会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实现与自然的和谐,这才是大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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