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周志祥：枹桐花开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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枹桐花开忆故乡

周志祥

客居异乡已有二十多年了吧，对于故乡的记忆，大都只停留在孩提时。暂住太原，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城区一处大院内的围墙边，看到一棵开满花的枹桐树，让我很是惊讶。

那棵枹桐树，约摸两丈高，碗口粗细，棕灰色纵裂的皮肤，婆娑的枝桠，不似我记忆中故乡的枹桐树高大挺直，但那一树盛开着的花却和故乡的一模一样。一朵朵淡紫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形成一串串如同风铃的花束，夹杂在满是绿色的垂柳之间，显得欣欣向荣。微风拂过，柳条荡漾，柳絮飞扬，枹桐花在枝头轻轻地摇晃着，像小小的云朵儿掠过树梢，轻柔飘逸。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树底下，拾起一朵飘落的枹桐花，它像丝绸一样柔滑，形似铃铛，又如喇叭，小巧玲珑。它并没有诱人的芬芳，却带着春天朝气蓬勃的气息，是记忆中的味道。我想，它一定来自故乡，开得那么亲切大气，素雅而不张扬，是童年故乡独有的景致，勾起了我对故乡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枹桐树几乎无处不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可随时遇见。暮春时节，各种花树依着时令次第吐蕊，枹桐花也欣然怒放，开在半空中，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一片绿叶的衬托，光秃着枝桠，却开得极其的繁华，它们像冲上天空后四散的烟火，好不热闹。那一树树素雅的花，质朴得平凡无奇，他们从不娇柔造作，只是在春天里按部就班地默默开放，然后悄然落下。但是，如果在一棵老枹桐树桩旁的地底下冒出新芽来，就会让人很欣喜。大人们会用漏底的箩筐将新苗罩住，不让牛羊家禽给损伤了，然后除去所有侧芽，让其笔直地向天空生长，期待来年长大后，能为家所用。

刚出土的新芽，像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长到比我们的个子还高。它全身碧绿，枝干和叶子表面布满了细而软的绒毛。叶片犹其大，像一把大扇子。下雨的时候，撇下一片把它顶到头上当雨伞，常常引来大人们追赶和责骂，我们赤着脚、踏着泥泞或青草，在雨里飞奔向田野，还不时回头做着鬼脸挑逗他们。被惹恼的大人会踮起脚尖、跳起来破口大骂，我们却一个劲儿地笑着、跑着。雨水在泥土路上冲击出一条条的小溪，枹桐花落在溪流中，仿佛是吹着喇叭激流勇进，又仿佛奏着凯歌，庆祝我们在和大人的较量中取得了胜利。

枹桐树在故乡是极其平凡的树，乡亲们就地取材，将枹桐树干利用到了极致。它的主干是做屋檩、家具的良材。把它去皮风干以后，不皲裂，不变形，也不会生蛀虫，还轻便，尤其是村里老人做寿材的首选，经济实惠，埋在土里很多年也不会腐烂。记得那年翻修老屋时，想买邻居爷爷家的枹桐树做脊檩，他说一千块一棵也不卖，他要留着给自己做棺木。父亲也一样，花钱买了松树和沙树做檩椽，留了几棵较大的枹桐给自己做了一副棺木。那棺木和母亲的棺木放置在空闲的老屋里，已经很多年，虽然用雨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但每次不经意间的瞥见，我的心都如刀绞般的疼痛。我不知道，人生暮年，是哪里来的勇气，能坦然地接受离开儿女亲人、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或许，人生在世，历经沧桑，对于生死存亡，他们早就释然，可对于我们来说，又是何等的残忍！生命的存在，也许如枹桐花开，是一段平凡的旅程，经风历雨，又平凡地离去，然后辗转轮回！

　　如今故乡的枹桐树已然很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的风景树。那些泥泞小道也变得宽阔整洁，旧村换新颜，那些淡紫的素雅的枹桐花只开在记忆深处，就如平凡的父老乡亲，见到之时，永远是那么亲切。而今偶见那些曾经熟识的花朵，怎能不叫人怀念故乡？故乡那山那水，那村那人……都是我生命的源泉。

　　我穿过繁华的大街，拐进一条小巷，小巷两边全是盛开着的枹桐花，和记忆中的一样，我不禁感慨，无论故乡与异乡，“此处心安是吾乡”。

- 作者简介 -

周志祥，大悟县四姑镇人，孝感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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