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
小魏守着一爿小商店。我问她,做老板?她有点着急的回答,不呀,不呀,跟老板打工。进店门口一侧摆着一张小条桌,围就一小块地方给自己守店,还好,她人小巧,但还是有些局促地在里面回旋。生意不是很好,没有生意的时候,小魏就绣十字花。我说,给自己绣吗?不呀,不呀,反正没事,坐呀坐着,绣个花,还可卖个钱。她从花面上抬起头,喜形于色:去年我绣了幅奔马图,卖了一千块钱呀。我问她,现在这个,比奔马图更有规模哩。她笑,还没买主哩,谁要便宜卖。买给我吧?我笑着跟她玩,您买,我要个高价。为什么?您是作家,有钱。我有些羞愧,为这个虚名,更为囊中羞涩,便有些躁气:你别提作家作家的,现在几个读书,都是捧着个手机过日子,写作的都是穷鬼。她脸上明显的有了惊惶,我自知失色,敢忙收拾:承蒙看重,我还是可以有买幅绣花的钱的。她松弛下来,化开脸重新埋头绣花,轻俏的声音从她胸前的花面上弹出来:您有点吓人。
我居在她店子不远的地方,每每散步都要经过她的店子,她见我,老远就喊李老师李老师的。有时候,我就进去坐坐,跟她聊聊天,慢慢地就熟悉起来,再进去坐的时候,她就跟我聊她的过去。她原来跟她的男人一起开着小店子,卖磁器,开了好几年,赚了些钱,突然她男人查出来癌症,把钱用光以后,人也没了。男人走了以后,她跟她母亲一起过着,靠着母亲微薄的退休工资过着生活。母亲可怜她,让她在家待着。几年以后她终于接受现实,跟母亲说,妈,我去打个工吧。妈说,孩子,你如果待在家里觉得慌,出去做个事也好。
我问,老板给你开多少钱?她说,底薪一千块,另外根据生意再提成。一个月可得两千吧。她抬头看着冷清的门口,您看看,有生意吗,我也替老板急哟,没好久怕就要关门,太没生意了。我看看门可罗雀的店门,突然感觉有一阵阵冷风扫过来。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想着去另外的地方应聘哩。我问,看好了地方吗?她说,还没,我总自想,总有一天会关门的。我去哪里呢?她小巧的身子真的太单薄,门口冷的风扫过来,单薄的身子明显地有了瑟缩。生活还要她承担一些什么呢?
有一天,我经过店门时,她高兴地喊着我进去坐,还没坐下,她就告诉我人家给她介绍了对象。这个星期天我们还一起吃了钣哩,我看人还可以,他在深圳打工,告诉我益阳买了新房,不过还没装修,在外打工好几年了,手头还有几十万。他走的时候,硬要给我五百块钱,我不要,他硬要给,我也拿着。李老师,您看是的不,我硬不拿,人家好像我看不起他,他也心里不踏实是不。他要我到深圳去哩。我问,什么时候去?她说,做满这个月,下个月我可能就会去深圳。她有些容光焕发,脸上泛起浅浅的桃红。我给她说着祝贺的话,我突然觉得她就是我的一个小妹妹,心里生出一些痛和爱。给她说,好呀,小魏,碰到了好人,就好好过吧,你还年轻,你以后会幸福的。她脸上的潮红有些深了,给我说的谢谢的话。我说,你一定会幸福,为你祝福。
早几天,经过店门,她还说着,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您一定还要来坐坐呀。我应承着,说,一定来看你。可是今天我经过店门时,看见店门是关着的了,小魏一定是到深圳去了,心里一时有些空落。我们落脚人世做着匆匆过客,彼此不熟悉,有机缘相识,从此有过相互的安慰和关心,这些不经意常常将些花催开了,收获花色,芬芳与甜的味道,也因此不经意间推开了生活与生命中的疲惫与不幸,让春色拉着我们的手一路向前。望着关门的小店,我喃喃地念着心里对小魏的祝福,空落的心里一时有种莫名的幸福鼓动。
2020年12月18日益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