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那条弯弯的河

几十年过去了,家乡留给我的记忆挥之不去,尤其是村前那条弯弯的河。
我的家乡上东峪,位于大山深处,一条大河从村前流过。
这条河属于大沙河的上游,上下几十里有几道支脉汇入,下游距村子不远处汇入的是路罗川和浆水川,上游几十里外汇入的是宋家庄川和将军墓川,这几道蜿蜒于崇山峻岭间的支流就是邢台县著名的“四道山川”,至于我们村所处的这一段河道叫什么名字,说法并不一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村前的这条河是家乡的母亲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家乡人。
这条河不知道奔流了多少年,清清河水灌溉了家乡的土地。
自古以来,村里的耕地都是靠河水自流灌溉,河道曲曲弯弯,原先的河水也可能比较温顺,祖先们在河岸边开阔处修造了大量的农田,沿山脚修筑了长长的河渠,在河道上拦腰筑几道砂石坝,将河水赶进水渠中。
被驯服的河水在渠道中顺着地势奔泻而下,流进农田,浇灌出一年又一年的丰收光景。
每到麦收、秋收时节,田野里人头攒动,河岸边的道路上人欢马叫。哗啦啦的河水见证着年年度度收获的喜悦。
村民们还在河边建了水磨房、弹花房,利用自然落差,把水力变成动力,带动简单的机械从事最原始的加工生产。
后来,柴油机、电机、扬水泵这些动力机械走进了农村,村民们又借着机械的动力把河水扬到了高高的山坡上,“望天收”的千年旱田变成了水浇地。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们村在河边最早建起了小水电站,水力转换成了电力,电灯点亮了村子,昔日的川边穷村变成了令人艳羡的好地方,附近沟沟里的姑娘争着往外跑,村里的年轻人再也不愁会做“光棍汉”。
河水也有暴怒的时候,给家乡带来的不仅仅是福祉,还有那令人难忘的灾难。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上世纪1963年暴雨连续下了七天七夜,暴涨的河水犹如黄河飘天,河岸边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几百亩良田一瞬间被席卷一空。
幸亏人民政府组织抗洪救灾,村民们生产自救,才顽强度过了那一段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光,但失去了许多旱涝保收的河滩地,洪灾过后由于人多地少,我们村一时间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家乡人不服输,与天斗,与地斗,筑石坝,平荒滩,挖土垫地,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在河两岸又造出了数百亩耕地,终于恢复了美好的家园。
后来的一些年份,洪水也曾泛滥,但远没有63年那么猖獗,新垫的土地也有被水冲毁的时候,顽强不屈的乡亲们就接着平滩造地。
滩地垫了冲,冲了再垫,乡亲们在与洪水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候,能垫地的地方都垫了地,经过多年的耕种和养护,土地也越来越肥沃,基本上都成了稳产高产田。
然而,上天总喜欢与人为难,1996、1998年连续两场特大洪灾,又把几十年新垫的河滩地冲了个净光,甚至原先的许多老地板也遭到了损毁。
现在,政府扶持山场治理,不主张再在河道里垫地,再说修地种粮越来越不合算,村民们也失去了造地的热情,因此水毁的土地基本没有恢复。
尽管乡亲们广开致富门路,生活越来越好,但每每目睹家乡河岸边的乱石荒岗,还有那些残缺不全的地块,我的心中总有一种难言的酸涩。
故乡的河是我童年的乐园。夏日的中午,一放下饭碗,孩子们就成群结队地跑到河边,光着身子跳进河里,变换着各种花招在水里嬉戏,一玩就是一个中午,尽情地享受着河水带来的无限幸福。
小时候因为玩水,没少挨老师的批评。老师甄别学生是否下河玩水,方法也很简便,只要用手指甲在肚皮上轻轻一划,能划出发白的痕迹就证明是刚从水里出来。
老师对偷着玩水的学生要进行惩罚,用的最多的方法是让站在烈日下暴晒,直到晒得浑身流油,承诺说再也不敢为止。然而,承诺是不管用的,隔天中午又下水了。
堵的办法不见效,于是学校就安排老师领着学生去玩水。记得当时学校曾经规定,只要气温超过32度就允许下河游泳。
那个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愿望,总是盼望天气热一点,好让老师带着去玩水。有老师组织,下河有了安全保障,家长也就放心了。
至到如今,我仍然喜欢在家乡的河里游泳,每逢暑日回到家乡,到水深的地方痛痛快快游上几圈,浑身上下顿感格外的舒爽,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时代。
在河里捉鱼,是小时候最感兴趣的事情。那时候,河里的鱼非常多,小白条,大红翅,胖草鱼,一群一群的,泥鳅趴在草窝里,形体又像小蛇样儿,一般不讨人喜欢。
每每下河游泳,水玩够了就开始抓鱼,几个人一伙儿,赶的赶,堵的堵,不一会儿就会抓到一大堆,折根柳条串成一大串。
当时多数人没有吃鱼的习惯,捉鱼纯粹是觉得好玩,提溜一串鱼走到村口,可能“唰”的一声就摔在了路边上,最终成了狗儿猫儿口中的美味。
如果在冬天,捕鱼就更简单了,随便举起块石头向河水中的石头砸下去,翻开石头,白花花的一片都是震死震晕的鱼。也有吃鱼的时候,记得我们曾经拿着一个小铝盆在河边架火煮鱼吃,什么佐料都不添加,那味道却十分鲜美,在今天是说什么也品不出来的。
靠河的人都会水,涨水季节到河对岸去种地,水浅时找水缓的地方举着衣服和农具蹚水过河,水深时就游过去。即使河水暴涨的时候,胆大的也敢跳进水中去打捞那些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之类的东西。
周边不靠河村庄的人过河,都要找我们村水性好的人送河,村子里的人很热情,他们或背或拉把人送过河去,从来不会收取一分一厘的报酬。
我水性不算好,但只要水不没头顶也敢趟过去,十一二岁时有一次曾经瞒着父母到河对面去摘瓜,扛着十几斤重的一个大长瓜,从齐脖子深的水中飘飘悠悠过来了,这件事最终让老师知道了,曾经在全校大会上被点名批评。
尽管当时挨了批评十分难堪,但至今回忆起那在水中飘飘悠悠的情景,心中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骄傲。
啊,家乡的那条弯弯的河,你是我童年最深切的记忆,你竟让我如此魂牵梦绕。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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