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中南谈“楷书快写”

当下，楷书快写成为写字教学界讨论的热门话题。楷书因其端庄、静穆、庄重、美观、易认的特点，是一种最为广泛的实用书体。楷书的特点是静，行草书的特点是快。楷书能否快写，这是历代书家喜欢讨论的问题。尤其是当下，学生是书写最多的一族，记笔记、写作业、答试卷无不需要应用楷书。那么，楷书是否可以做到快写？楷书快写有哪些窍门？一起来看卢中南对楷书快写的看法。

我理解的楷书快写

■卢中南

记得前几年我搞政协提案调研时，曾经与几位从事书写教育的一线书法教师聊过楷书快写的话题。当时大家各抒己见，谈了不少好建议，也对当前学生作业书写量大、书写速度慢、达不到教师要求家长也不满意等等现状流露出忧虑。我曾问他们，能不能摸索出一条把学校要求的作业字写快一点的教学路子，老师们虽然赞同，但也摇头，担心教育部门通不过，表示目前还未看到曙光。

一

汉字快写不是新话题，六十多年前，就有上海的黄若舟先生《汉字快写法》问世，不过那研究的是行书快写。后来有江西《席殊实用硬笔字字帖》风行，也以行书为主。关于“楷书快写”，大概也就是这些年听说过。最近有不少从事书写教育的一线老师就围绕学生写作业使用的规范楷体字快写这个问题，建立了微信群，展开热烈的探讨。

黄若舟《汉字快写法》内页

我理解，“楷书快写”主语是写楷书而不是写行书。楷书笔画独立互不相连，一写快了，就会出现连笔，不像楷书至少成行楷书了。有人会问：既然是学生写作业，只要不写错字，干嘛非要较劲儿是不是楷书呢？有些连笔怎么就不行呢？因为楷书是我国现代通行的汉字手写正体字。学校要求的写作业必须写规范楷书，特别是低中年级。

楷体行笔速度“慢”是“势所当然” 的。因为要写成笔画独立，位置到位，安排均匀，字形端正，结构严谨，必须规规矩矩地写。不能像行草书那样笔画连写、省略、画弧圈（众所周知，画圆弧比画折角快），不论实用意义的学生“作业”楷体还是书法意义的“艺术”楷体概莫能外。学生一笔一画写楷书，确实写不快。作业要是留的多了，颇费时间。为了快写，可能就顾不上有些要求了。

《席殊实用硬笔字字帖》

“写”的释义一是用笔作字；二是描摹、叙述。自从有了汉字书写，同样都是线条，写出来的和画出来的就不一样。写字不仅有提按顿挫、轻重急缓的时空属性，“写”还有“倾吐,倾诉；抒发”的义项，是有感情、有情绪的动作，体现出书写者通过手指控制笔尖或笔锋在纸面上的运动感和书写时的心绪。想写字和不想写字，急躁和沉静心情不一样，写出来的笔画会有细微的不同，因为人是活的，写的笔画就有生命力。试想一下，急着赶紧写完老师留的作业和写作品参加书法比赛展览，会一样吗？

二

楷书自有其书写规律。万事顺规律则生，逆规律则衰。不是楷书不能快写，是不适宜又不容易快写。别说学生写作业了，如果不是特殊场合需要，我们每天谁用楷书写公文、记笔记？写楷书费事费时、不容易快写又吃力不讨好，没有多少人愿意做那种持久战式的楷书训练。

当然，想快写也可以，那就是不完全依照楷书技法要求写，舍弃楷书一些技术性、装饰性细节和审美取向上的追求，简化或弱化一些提按、急缓、轻重、停顿等用笔动作，可以节约时间，提高书写速度。前提是既不写错字、连笔字，符合楷书工整规范的要求，保持楷书形态，同时又不必过分顾及“书法味”，没有行书笔意。学生写作业就不能要求像写毛笔字那样。

卢中南楷书

楷书快写的思路可以参考席殊“实用硬笔字”中的一段话：“强调笔画简单，剔除了毛笔字复杂的运笔动作，不再累赘、做作，使人看上去清晰、爽快、平 实……最终将毛笔书法对实用书写的干扰降到最低。人们已经自觉地意识到，不必再以学书法的方法去练字，不切实际地将写字艺术化，而是把写字作为一种实用技能熟练化……使人们的实用书写水平短期内得以大幅度提高。”的 确，从容易上手见效的“短平快”角度看，摒弃复杂运笔动作，从简从易写字，立竿见影，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也不妨看作是“卡拉OK”式的普及写字方法。

我曾试写过这种硬笔字，速度是提高了，然而并非轻而易举。因为要快写，就无法用心去体悟硬笔书写提按顿挫的线条美感，甚至还担心“技不如艺”，写偏了。以至于有朋友说我的硬笔字退步了，没有写出毛笔楷书的神韵。也很惭愧，我始终没有找到用硬笔表现毛笔风采屡试不爽的感觉。我这样说，也许有把硬笔书法创作和普及书写技能人为割裂开来之嫌，不免牵强和遗憾，却应了俗话说的那样——“甘蔗不能两头甜”。

卢中南楷书

三

字是人造的，也是人写出来的，要慢要快，写好写坏，都由人说了算。我们探讨的楷书快写纯是为了替纠结于“书山字海”作业海量的孩子们想辙。快写是为了实用完成作业快出效率，慢写是追求书法艺术审美出效果。能把楷书写快了，既能够早做完作业，减轻点负担；也会使书写技能熟练，书写能力加强。只要写的是比较工整端正规范的楷书，只要老师、教育部门认可，书写水平高不高、字好看不好看是次要的。

我还有个顾虑，让学生写这样的字，速度快了，汉字书写技能训练的难度降低了，会不会间接影响学生对汉字审美实践认知和能力的培养？从另一方面想，会不会由于技能训练要求低了，反而使书写能力较弱的学生有了自信心？

卢中南楷书

当今社会，家长对孩子的要求越来越高，总是希望孩子各个方面都表现优秀，都能得第一。学生字写得好，获个奖，不仅家长高兴，学校、老师也可以借此吸引更多的学生。普及书写教育，初衷不是去培养多少书法家，主要还是让学生通过写好汉字，达到普及优秀传统文化，培养审美兴趣和提高素养，加强动手能力，以利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