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登 | 旧世界消失了
➝约稿、编辑：霞满天
精彩回顾（↓）
最早接触阿登的诗是那首家喻户晓的《旧时梅》，然后是《囚徒》，后来逐渐接触到他的其他作品。阿登的诗，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平面化、单一线条的“大众叙事诗”，也不是唯美的江南流水诗，更不是走情怀路线的“悲悯诗“。他的诗歌，知识含量丰富，情感隐而不露，文字不投机取巧，属于知性与智性的结合。
阿登的诗歌结构层次繁复。每次读，都有不同的收获，在诗歌快餐的时代，这种“有营养“的诗歌已经不多见了。很多诗人为了迎合潮流，迎合读者浅层次阅读的需要，把一首诗写得像分行的文章，当然这里也有一个作者写作能力的问题。这就使得即便有一万个读者，哈姆雷特始终只有一个。在这种嘈杂声中，阿登能够坚持自己的写作理念，不媚俗，不敷衍，对文字始终保持敬畏，是非常难得的。
下面这一组诗，每一首我都仔细读了多遍。以第一首为例，以“一滴水“为切入点，转而带入”人“，再带入”曾经的自己“。他们分坐在”左右门墩“。这首诗只有两个小节，但是却像一部黑白默剧，自成体系。里面的形容词虚词不多，更多的是名词与动词，这样就避免了无效抒情或者解释性抒情的发生，避免了文本无形中的留白缩减。另外虚实转换也是恰到好处，前面一直是具象，直到最后才用到了抽象的描述——一边回忆如海/一边空空如也。如此，诗意彻底打开，剩下的事情就要完全交给读者去思考和想象了。
推荐人：禾秀
▍空念
一滴水无法穿过孔隙
正如我，无法伸手触碰
曾经的自己
我们分坐于老屋的左右门墩
一边回忆如海
一边空空如也
▍远离书
白色轿跑超越了三轮车
而我沿着河堤
反方向远离它们
旧世界消失了
那些快活过的拥吻、做爱，浑浊过的
空虚——
痴茶，散步，续写分行
仍旧穿过一个个早晨
仍旧渴望遇见
除了你
▍冰云辞
河床狭窄，冻冰拱起
相比而言云是快乐的丝线
它们正朝着球体的另一面铺展
试踩脚下的裂缝
复又眺盼青冥
密斯登，并无他人
陪你一起
介乎年轮与冰云之间
密斯登，你的病容舒展了吗
若流动静止
或凝固者开始流动
＂是的、是的……＂
你缩小的回答
继续伴着群山旋转
▍默片
比如一百年前
莫奈的目光交替停留
于画布和远方
孤独的礼帽，浓密的卷须
偶尔停下笔来咀口雪茄，俯身摸摸
你的小狗——
它应当叫什么名字才对
比如，稍后完成的画作，和画作外
至今盛开的花园
它们因无声获得了迷人的卡顿
▍犹豫
踏上狭窄的台阶，口罩女人恰好挡在
木质廊道中央。她仰视着
梅河岸边几棵光秃秃的枝柳
多么荒诞的冬日
我将目光转向枯定的河道
多么嘈杂的车流
我愿意成为一个人安静的另一部分
而非迎接她的目光
或途经她的身旁
▍真相
宽广的亦得勒河自脚下无声淌过
她押好帐篷，扳鞍上马
汇入西去的骑流
无数落日，无限征程
包扎伤者，削补箭矢
人手不足时，也帮忙处决战俘
当我对蒙古西征的细节表示疑惑时
她从书页上站起来
用兀良合人笃定的眼神补充说明
十五万征服者
并非全是男性
▍取景
石潭村的溪道
深且清，鱼儿很少
梨花顺流缓漂
无石可羁
石潭村并无梨树
小安这次带来几个驴友
和一截梨枝
油牡丹项目没能留住客人
手机屏托起了
流水和花瓣
▍尊者
道人欲关柴门远行
我问：＂尊者可知
观在何处＂
道人淡须敛礼
＂无量寿佛，直走便是＂
不远，上清宫至
联匾宏伟，山门繁峙远近
所遇道众再无尊者之相
我亦无可问之言
▍旧业
雾从海中泛出
渔者蹲于仓尾
给逐网的波光和鱼儿一点时间
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机船需要维修
舟山的石头房子依然坚固
拍岛之涛
不徐不疾
他起身时，橙色的笼裤再次
与朝霞融合在一起
▍感惑
＂不能医治的，往往
适合忍受＂(1)
路边停下，闭上眼
你用清教徒的格言确定自己的位置。
你任长长的街区穿过身体
感受奔波之人
不断来而又去的体温
你试图理解，又无法完全理解
芬妮·克罗斯——一位十九世纪的美国诗人
她毕生失明
却始终赞美一切。
(1)引自17世纪新英格兰地区清教徒领袖科顿·马瑟名言
▍看鱼
一条鱼，倏地消失了
它在另一点出现
眼睛没动，水没动，鱼没动
到底什么动了
那时的我，倏地消失了
又以四十岁的脸庞突然出现
期间，什么动了
鱼缸边的男人
仍保持着少年看鱼的姿态
▍独居
多数眼睛飞走了。宁愿困守荒城的
剩两只，或一只
看窗格的绿与窗格的蓝
看秋天一角层层稀释
看这杯茶水的色泽，饱和并堆砌
有时依靠倍镜。有时依靠杯子。
届时，黄叶飘沉，现在则是绿叶
有时摇动时间
有时不
作者简介：阿登，山西沁水人，诗歌中性写作倡导者，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污点》。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