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着 | 《南诏德化碑》“瑟瑟”研究

作者:苏换着,广西百色学院教师,百色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一流学科(培育)研究人员,主要研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等。原文载殷群主编《大理民族文化研究论丛》(第八辑),民族出版社,2020年4月,注释从略。图片来源于网络。

《南诏德化碑》明代已见著录,今存大理太和村西,由于碑文残缺太多,本文所研究的碑文系据《滇南古金石录》录文。此碑碑文叙事止于765年(唐永泰元年),南诏德化碑立于南诏赞普钟(阁罗凤)十年,即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年)。一般认为立于766年。南诏立的德化碑,距南诏北臣吐蕃已14年。碑文中有两处提到瑟瑟,分别是“授长男凤伽异大瑟瑟告身都知兵马大将”“北接阳山,会川收瑟瑟之宝”。本文将从历史文献与考古资料方面来分析此两处的瑟瑟是否为同物以及两者间的关系。

“瑟瑟”一词自唐朝以来多见于文人作品之中。杜甫《石笋行》诗中云:“雨多往往得瑟瑟,此事恍惚难明论。”查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六引赵清献《蜀郡故事》言:“石笋在衙西门外,二株双蹲,云真珠楼基也。昔有胡人于此立寺为大秦寺,其门楼十间,皆以真珠翠碧贯之为帘,后摧毁坠地,至今基脚在。每有大雨,其前后人多拾得真珠瑟瑟金翠异物。今谓石算非为楼设,而楼之建,适当石笋附近耳。盖大秦国多琳琅、琅玕、明珠、夜光璧。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则此寺大秦国人所建也。”与史籍所载唐代“瑟瑟”出于域外且与珍珠、金翠等同为极其珍贵的宝石的内容相符合。“瑟瑟”为碧色珠宝,典籍中多有记载,《钱注杜诗》《杜诗详注》《读杜心解》等多本注释皆引《博雅》谓“瑟瑟,碧珠也”。明人著述中《本草纲目》《通雅》《天工开物》《博物要览》等皆载明“瑟瑟”为碧色。最早记录者有许慎的“碧”者为“石之青美者”。珍宝名之曰“瑟瑟”者,其字本作“璱璱”。“杜诗”、《博雅》与《史通》以“璱”作“瑟”。孙雍长认为:“言珍宝或状碧色便一定要写作'璱璱’,则非通达之见。”由瑟瑟的颜色又延伸出别的含义,孙雍长在文中指出:“今按。'瑟瑟’之为词实有二:所指为碧色之珍宝,又由碧色之珍宝引申而形容颜色之碧绿,此为一词;形容风声或气象之萧瑟,又由风声引申而状草木之陨落,此又为一词。”本文要研究的瑟瑟便是原初的物质所指了,即瑟瑟应是珍宝玉石之类。

《纬略》云:程氏《繁露》援《唐语林》卢昂主福建盐铁,有瑟瑟枕,大如斗……或云美石,非瑟瑟。案李肇《唐国史补》称瑟瑟枕大如半斗,以金床承之。今世所谓瑟瑟,或皆炼石为之也。案《明皇杂录》云:上幸华清宫……又于汤中垒瑟瑟。其言垒者,当是珠类,非石也。又案虢国夫人夺韦氏宅,造中堂既成……复赏以金杯二,瑟瑟三斗,其以斗计,为珠明矣。由此可见,瑟瑟的形状或实质有两种:一为炼石为之,貌似玉石之类;一为天然珠类,形如珍珠之属。

有学者认为唐以前言瑟瑟出波斯康国,唐以后并及吐蕃、于阗、南诏,《唐书》言出石国东南,而亦言出中国。《唐书·地理志》平陆县有瑟瑟穴;《元和郡县志》谓瑟瑟窟在平陆县西北四十里;《旧唐书·德宗纪》:陕州观察使李泌奏卢氏山冶出瑟瑟。案平陆今属山西,卢氏属河南,其地未闻有产瑟瑟者,当时德宗亦言不产中土,则谓之瑟瑟者,必谀辞耳。另有德宗遣内给事朱如玉得“瑟瑟百斤”,以及高仙芝讨石国,获瑟瑟十余斛等。中土不产瑟瑟且有学者撰文指出史籍上并无藩国进贡瑟瑟的记载,但据《新唐书·南蛮列传》载:“夏六月,册异牟寻为南诏王……复谴清平官尹辅酋等七人谢天子,献铎鞘、浪剑、郁刃、生金、瑟瑟、牛黄……”那么史籍上并无藩国进贡瑟瑟的记载便不成立了。在《魏书》《周书》《隋书》《北史》上对西域诸国出产“瑟瑟”情况多有记载。据历史文献可知西域的瑟瑟可能有两种形式:炼石为之或天然珠类。唐朝曾设置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对归附的西域地区进行系统管辖,又况唐朝时对外实行开放包容的政策,当时的唐都长安是国际化大都市,商业贸易亦十分兴盛。叶舒宪等学者也认为沟通西域的北方丝绸之路应被认为是玉石之路,对此,笔者认为唐朝中土的瑟瑟大部分可能来自于与西域商人的贸易流通。有文献指出鉴于古代中国(尤其是汉唐时期的中国)与中亚绿洲地区的文化、经济交流更多一些,所以当时出现在中国内陆的瑟瑟,可能更多地来自中亚的阿姆河、锡尔河流域等地。康国、石国都是十分重要的中亚绿洲国家,与安国、曹国、米国等史称“昭武九姓”。生活在这些地区的粟特人,他们是丝绸之路贸易的重要承担者,在汉唐之际,频繁出入中国内陆,所以唐五代之际的瑟瑟可能大多来自中亚以及波斯。

综上可知,唐朝的瑟瑟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藩国进贡之宝,更多的是唐与西域地区进行贸易的舶来品,于唐而言进口的性质居多。

西域各国中以吐蕃最重瑟瑟,当时吐蕃有以瑟瑟为饰物或章饰的风俗。“(吐蕃)其官章饰,最尚瑟瑟;瑟瑟者,绿珠也”,瑟瑟珠“一珠易一良马焉”,价在黄金之上,故有“马价珠”之称。《册府元龟》云:“唐太宗贞观后吞并诸蕃,地方千里,每十节度置一上相统之,自号吐蕃为宝髻,爵位则以宝珠、大瑟瑟、小瑟瑟、大银、小银、大鍮石、小鍮石、大铜、小铜等为告身,以别高下。”另据《册府元龟》卷九六一《外臣部·土风三》记载:“大略其官章饰有五等:一谓瑟瑟,二谓金,三谓金饰银上,四谓银,五谓熟铜。各以方圆三寸褐上装之,安膊前以别贵贱。”关于吐蕃以珠宝、金银等珍品来区别爵位高下,在敦煌文书中也有反映。吐蕃告身最上等的是瑟瑟告身,且是方圆三寸的章饰,那么吐蕃的瑟瑟是炼石为之还是天然珠类呢?在笔者有关吐蕃告身研究的文章中看来,笔者认为吐蕃的瑟瑟告身质地应是炼石为之。然而吐蕃妇人佩戴的瑟瑟珠是天然珠类还是炼石为之的人工加工珠类呢?吐蕃瑟瑟与《南诏德化碑》会川收的“瑟瑟之宝”又有何关联呢?由于历史上的吐蕃王朝曾掠夺唐朝及西域诸地,也有人认为吐蕃的瑟瑟来自丝绸之路。对此,笔者认为吐蕃瑟瑟除来自于西域,也从唐朝的越嶲等地区掠夺过瑟瑟资源。

唐时的越嶲地区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因为其与吐蕃、南诏相接,可以说是唐朝的西南军事门户了。晋张勃《吴录》云越嶲云南河中出碧珠,须祭而取之,有缥碧绿碧,此即碧色宝石也。可知越嶲地区在晋朝就已出产瑟瑟了,而且是出自河中的珠类宝石。越嶲今为四川省西昌地区,至德元年(756年)被南诏占领,后陷入吐蕃,788年归唐,860年又被南诏占领。《太平寰宇记》云:“剑南西道维州,妇人多戴金花,串以瑟瑟,而穿悬为饰。”维州今四川理县,位于四川省西部,青藏高原东缘,唐时曾被吐蕃攻陷后称无忧城,后来又归附唐朝。无论是唐朝的越嶲还是维州,都曾先后被吐蕃或南诏所占领,由此笔者推测吐蕃与南诏的瑟瑟可能来自于临近南诏、吐蕃的唐朝疆界越嶲地区。

由《新唐书·南蛮列传》载:“夏六月,册异牟寻为南诏王……复谴清平官尹辅酋等七人谢天子,献铎鞘、浪剑、郁刃、生金、瑟瑟、牛黄……”可知异牟寻时代瑟瑟是南诏比较贵重的产品,还与浪剑等南诏特有产品一起进贡给唐廷。另有李公“瑟瑟”即美玉,是南诏向唐朝朝贡和赏赐高级官员的宝物的说法。那么南诏何处生产瑟瑟呢?据樊绰《蛮书》即《云南志》卷七说:“银,会同银山出。锡、瑟瑟,山中出。”有学者认为是唐时今云南地方已有山名瑟瑟者,其非南蛮方言乎?今亦未能遽详也……笔者认为这是对《蛮书》所载文献的误解。会同当时又名会川,即今四川省会理地区。至德元年(756年),被南诏蒙氏所据。即《南诏德化碑》所载“会川收瑟瑟之宝”。那么异牟寻时代进贡唐朝廷的瑟瑟有可能出自原本是唐朝西南门户后被南诏占领的会川地区吗?这就涉及南诏的疆域问题了。

“北接阳山,会川收瑟瑟之宝。”会川当时又名会同,即今四川省会理地区。“阳山”则是今四川省会理、西昌南北交界处的阳蓬岭。据碑文可知南诏北臣吐蕃后,南诏疆域北达今四川会理、西昌一带。唐天宝十四年(755年)冬,即南诏赞普钟四年冬,安禄山叛乱。次年,安禄山称帝,叛军入长安,唐玄宗逃往剑南。碑文载赞普钟五年,赞普差御史赞郎罗于恙结赍敕书曰:'树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越嶲会同,谋多在我,图之此为美也。’……会同请降无害……”此段碑文中的越嶲、会同,即今四川省西昌、会理。这些地区,本为唐的统治区域,也是唐经营云南的重要战略支撑地区。《资治通鉴》记载中,称南诏“陷越嶲会同军,据清溪关”是在至德元年(756年)九月。赵心愚分析碑文认为南诏与吐蕃在756年攻破越嶲及逼降会同之后,并没有派兵驻守,主要行动是掠走这两地的人口和财物。赵心愚分析碑文及其他史籍记载,与第一次夺嶲州、取会同之后不同,南诏与吐蕃在757年再夺嶲州、取台登之后,在嶲州、台登、会同一带驻有军队据守,控制了大渡河以南地区,西川因此直接面临南诏、吐蕃的联合进攻。方国瑜先生分析了此碑文和史籍记载后认为,公元757年后,南诏与吐蕃“得大渡河以南之地,南诏占嶲州南部,吐蕃占嶲州北部”。由此,笔者认为唐廷册封异牟寻时代所献瑟瑟并非直接出自于四川越嶲、会同地区,由于南诏与吐蕃素有往来,笔者推测南诏此时的瑟瑟也应是丝绸之路上的舶来品。但自南诏占领会同之地后,其地所产的瑟瑟才是南诏本土所有的特产。但若此解释,越嶲地区若唐时就已盛产瑟瑟,此地又属唐朝管辖,为何有唐朝本土不产瑟瑟的说法呢?据此,笔者认为这与唐朝对疆域的统治政策有关,唐时的越嶲是唐廷西南军事要塞,唐朝对于南诏历来以羁縻政策统治,政权之间利益的膨胀使得越嶲之地成了吐蕃、南诏与唐之间的军事必争之地,但除了唯利是图的商人有此开发瑟瑟资源的良机,南诏与吐蕃通过不断征伐掠夺来占有资源。《南诏德化碑》碑文中也记载“会同请降无害。子女玉帛,百里塞途……”以及“碧海效祉,金穴荐珍”,此处的“玉”和“珍”很可能指的就是瑟瑟了。据史料记载蜀地之人善于经商,从秦时中央王朝修五尺道,到汉武帝开拓西南夷,又有一些学者提出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据此,笔者认为,唐时越嶲所产的瑟瑟可能经北方丝绸之路、南方丝绸之路以及网络状的茶马古道贸易进而流通到唐廷、吐蕃、南诏甚至西域等更广大的区域。

据前文所引晋张勃《吴录》《太平寰宇记》的记载,笔者认为南诏占领越嶲之地后所掠夺的瑟瑟应是珠状宝石,会川收瑟瑟之宝,独一“收”字,笔者认为此处的瑟瑟也应是河中所产的天然珠状物。据樊绰《蛮书》《新唐书·南蛮列传》以及明方以智《通雅》卷四十八云:“今宝石出西番回鹘诸坑井内,云南、辽东亦有之……碧者唐人谓之'瑟瑟’,红者宋人谓之'靺鞨’。”可知南诏的瑟瑟又应是出自山中的炼石为之,明朝时云南的瑟瑟是出自坑井中的一类宝石。依据《南诏德化碑》碑文“金穴荐珍”,笔者认为南诏收获的瑟瑟也有可能是出自矿山中的珠类宝石。据笔者查阅资料,矿山中的玉石会随流水进入河床,那么,南诏收获的瑟瑟一说出自矿坑,又说出自河中,可知南诏的瑟瑟无论出自山还是川,瑟瑟的本质是一样的。

综上所述,瑟瑟曾经遍见于南亚、西亚、小亚、中亚,以及中国的西藏、云南,分布范围不可谓不广。然而,瑟瑟作为一种宝石,为何盛行于唐朝而后便稀见于文史记载了呢?即瑟瑟在唐以后是否有别的名称将其取而代之了呢?据上文分析可知,无论是唐朝、吐蕃还是南诏,在史籍记载中瑟瑟的产地或采于山或取于河,瑟瑟的形状或炼石为之或天然珠类。那么,瑟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宝石呢?现在还有瑟瑟资源可供开发吗?

现代学者在研究中发现,“瑟瑟”应为土耳其语或波斯语重译而出,或是伊朗字的译音。据《穆天子传》卷四云,天子抵达巨蒐,其人贡献枝斯之石四十。“巨蒐”即是“渠搜”,亦即汉代所称“大宛”以及唐代所称“拔汉那”等,其相当于今中亚的费干纳盆地,与古石国毗邻,就“枝斯”之读音,颇与“瑟瑟”接近。'枝斯石当即青金石。由于青金石与蓝宝石的颜色最为相近,因此当中亚古居民发现蓝宝石时,便以青金石之名“枝斯”命名之。“瑟瑟”乃是“枝斯”的同音异译名,遂作为蓝宝石的称号而传入了中国内陆。也有文献认为西域的瑟瑟是蓝宝石:六朝之际出于西域的瑟瑟,大致即今日所称的蓝宝石。蓝宝石色蓝,瑟瑟色碧,蓝与碧颜色相近。古训瑟瑟为“碧珠”,而其计量又常用“斛”,与珍珠的计量相同,所以瑟瑟的形状似珠,当可肯定。至于蓝宝石,往往出于河流沙砾间,水石蚀磨日久,其棱角殆尽,故状亦似珠。因此可以认为瑟瑟与蓝宝石同是一物。据此笔者认为史籍记载的唐廷、吐蕃、南诏的天然珠类瑟瑟是取之于河流沙砾之中的蓝宝石。

洛乌弗尔氏《东方绿松石考》记瑟瑟特详,盖以赫尔芝氏及沙畹氏等均尝以瑟瑟为绿松石今日本人谓之土耳其玉也。瑟瑟既非绿松石,则将以何者为瑟瑟乎?洛氏谓足以当此者有三:一即巴㻝,即巴拉斯㻝。如波斯康国等之瑟瑟是也;二即祖母绿,如吐蕃南诏之瑟瑟是也;三为缠丝玛瑙之类。洛氏认为吐蕃南诏的瑟瑟是祖母绿,其说法如下:中国语之瑟瑟,当即藏语之瑟。梵语中有几个祖母绿的称呼,那么藏人原本就认识祖母绿了。又说南诏今云南地,R.Purnpelly谓其地似产绿松石。《元史》及《续文献通考》,均称会川出碧甸子,然碧甸子始闻于元,其出云南者亦当去元不远。南诏瑟瑟,唐时已入贡,则谓瑟瑟即碧甸子者,殊未敢信。考纪元第8世纪时,南诏民族,与吐蕃邦交弥笃,吐蕃由是愈得展其势力,则唐时南诏之瑟瑟,当即自吐蕃得之,而亦必为祖母绿也。章鸿钊案洛氏此说似仍难信。章鸿钊认为吐蕃虽有祖母绿,固不得谓祖母绿即瑟瑟也。若是根据《梵藏字典》说藏语也称瑟,和瑟瑟音近,但中国瑟瑟之名,五代以前已有了,不能说五代时瑟瑟,独为吐蕃语也。况南诏瑟瑟,已见《唐书》,则其唐以前之瑟瑟,如得之于波斯康石于阗诸国者,亦皆为吐蕃语乎?那么吐蕃南诏的瑟瑟,究竟是什么呢?章氏举洛氏见解来反证,说是蓝宝石。

洛氏根据藏史,把古代宝石曾经分为二等,每等有五种。第一等是神之宝。它的第一种为蓝宝石,第二种是红㻝之属,第三种是蓝宝石的通称,第四种是蓝宝石之最优者,第五种是Skongmdzes,其物未详。另一等是人之宝,即金、银、真珠、青金石与珊瑚是也。章氏认为据此则彼所谓神之宝者,唯其二属红㻝,余皆为蓝宝石。考《唐书·吐蕃传》,官之章饰,最上瑟瑟,金银铜次第以差。夫金银为人之宝,而金称首,乃其官之章饰,以瑟瑟居金之上,则必与神宝相接近。瑟瑟之色与蓝宝石同,则亦即蓝宝石明矣。《博物要览》谓吐蕃产青宝石,石色淡青如天晴色,亦正指此。南诏今云南地,其地固自有蓝宝石。G.Soulié谓云南之西及西南,宝石尝杂出河流沙砾间,紫石英、蓝宝石及红㻝尤有名。《吴录》谓越嶲云南出碧珠,有缥碧绿碧。《后汉书·郡国志·遂久县》注引《广志》略同,《云南通志》谓遂久县今永北厅永宁土府,西连中甸厅。《博物要览》记载青宝石五种,其第四第五,皆出云南宝井,一石色嫩青如翠蓝,一淡青如月下白。又云,云南宝井产青宝石,名鸦鹘青,绿宝石三种,即祖母绿,皆出默德那回回国。然则南诏之地,固有蓝宝石而无祖母绿者。《蛮书》云:“锡瑟瑟山中出。”案锡每出沙土中,且恒与宝石倶,瑟瑟山必以产瑟瑟得名,而亦唯蓝宝石庶足当之。又韬契氏《印度地质地文学提要》亦屡言上緬甸蓝宝石与红宝石同出结晶石灰岩中,唯不及祖母绿。故南诏之瑟瑟,仍当与蓝宝石为近。据此,笔者认为唐廷、吐蕃、南诏的瑟瑟炼石为之者,均是采自于宝井的蓝宝石。

据文献记载昆仑和田玉采玉常用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开山采玉,采出的称“山料”,也叫“渣滓玉”,质量较差;二是河中捞玉,也叫“踏玉”,即凭脚在河水中的感觉判断是否是玉石。河中捞到的玉石一般都裹着一层石质,叫“山流水”;有的玉石在河水中经过多年的冲刷摩擦,石质完全剥离,成为纯洁的玉石,叫“好玉”,是玉中的上品。由此,笔者认为瑟瑟的开发也与昆仑和田玉类似。但无论是采自宝井还是取之于河流沙砾,瑟瑟的本质均是蓝宝石。

综览全文,笔者认为瑟瑟一词虽盛行于唐王朝,而瑟瑟最早的开发利用却源于西域。瑟瑟循着北方丝绸之路、南方丝绸之路以及大大小小的茶马古道而流通中土、吐蕃、南诏而至西域更广的区域。从中也可揣知唐朝时人们的采玉、制玉技术已经达到一定先进水平了。而唐时越嶲地区的瑟瑟开采:一是依靠吐蕃、南诏的掠夺,一是依靠南方丝绸之路以及茶马古道上贸易的往来,而非唐王廷统治者官方垄断的资源。这一方面表明唐朝羁縻政策的弱点,另一方面也加速了各地区经济、政治、文化上的交往。笔者有理由认为吐蕃“授长男凤伽异大瑟瑟告身都知兵马大将”中的瑟瑟告身质地应是采自矿井中的蓝宝石而炼石为之,而“北接阳山,会川收瑟瑟之宝”中的瑟瑟应是取自河流沙砾间的天然珠类蓝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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