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表嫂的笑
表嫂的笑
表嫂姓氏名谁,已全然忘掉。只因为她是表哥的妻子,称表嫂便是。
表嫂自打嫁到三姑家,娃都生了两个,可就是听不到她的笑声。偷偷问三姑,她为啥不笑?三姑的回答且让人哭笑不得:“那谁知道,八成是上辈子谁欠她八万藏(欠她钱没还的意思)吧”。讨个没趣的我偏不信这个邪,只要见到她,不是做鬼脸,就是讲笑话,可使出浑身解数,顶多给你咧咧嘴,一丁点笑声都没有。
过年了,刚结婚的二姐回娘家,三姑夫也被请到家里做客。吃过晚饭,大人们嗑着瓜子唠嗑,我则感觉百无聊赖。猛然想起不爱笑的表嫂,顿心生一计。悄悄把二姐夫叫到跟前嘀咕一通,而后跑到里屋开始捯饬。先把大姐的花棉袄穿上,脸上轻抚脂粉,再围上大姐的粉围巾,头发故意作出流海状;对照镜子端详一番,感觉颇为满意后,对二姐夫招呼一声,便溜出门直奔三姑家。路上还一再交待,让他绷著脸,千万不能自己先笑。
三姑家是刚盖不久的三间草房,门朝东头开,进屋就是厨房,我们习惯称外屋;中间的称大屋,姑姑、姑父住着;西头的叫里屋,表哥表嫂和孩子们住。
和二姐夫进到大屋后,三姑正坐在火盆前,一只手拿着烙铁翻动火盆里的火灰,一手搭在火盆边上。听见二姐夫跟她打招呼,眼神不好的她听出了是谁,便一边从炕里向炕边挪,一边拍着炕席说:“哎呦,高树贵来了,快快往里坐,暖和暖和。”我故意装成腼腆样子,右手握住左手,左手捏着棉衣的底角,不时轻轻捻动几下,埋着头躲在姐夫身后不言不语。当三姑看见“怕羞”的我,便问:“这是谁呀,你怎么把她带这来了?”
姐夫装模作样地向三姑介绍起来:“这是从南边来的,家里孩子多,实在养不起了。听亲戚说咱这日子好过,就抱着希望跑过来,想在这找个对象。什么样的人家不重要,只要有口饭吃,饿不着就行。”听完这番话,三姑又对着我说:“孩子,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昏暗的油灯下,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口里不时发出“啧啧”声:“这孩子模样还挺俊的,得找个合适的人家,要是碰不到好人家,可就白瞎了。”姐夫边听边应付着。
听到外面一番议论,躲在里屋的表嫂终于耐不住性子,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掀起门帘踱步出来,直接凑到我的面前。她几乎脸贴脸地、认认真真地观察起这位“陌生姑娘”的芳容,并像三姑似的啧啧个不停,然后说:“是挺俊的,找个什么样的合适呢?咱这……”沉思好一会,她接着说:“咱屯子老×家的老二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不行明天找人到他家问问,这么好的姑娘嫁错人家真是可惜了了。”看我一句话不说,又把脸凑过来端详。正在她感到有些狐疑的时候,我突然开口说话“还看!再看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听到我的声音,她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是一场恶作剧。
随之,哈哈的大笑声从她口中发出,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同时也惹得三姑笑的前仰后合,一个劲地拍大腿。
表嫂后来很凄惨,先是表哥在二十六岁时,因阑尾炎穿孔耽误治疗感染败血症而死。之后,改嫁他村。据说,改嫁后经常遭遇丈夫毒打,最终被活活打死。
尤其长我六岁的表哥的死,至今让我深深怀念。每次想起,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当年教我赶马扶犁、传授种田技艺时,他的耐心与呵护;想起夏天教我撒网捕鱼,冬天教我使用冰镩、抄网打冰窟、搅冰眼时情景;想起他小时候因淘气被姑父追打的画面;想起他长大后孝敬父母的点点滴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多想再和表哥重温当年的一幕幕,又多想能再次听到表嫂的开怀大笑……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张守权,退休,现居哈尔滨。军旅十八载,战友之情甚笃。如今:年过花甲,闲赋于家;时尔润笔,未显章华。百聊之余,漫步天涯;随心题记,权且涂鸦。无心栽柳,初露萌芽;偶见于报,网刊也发。国运祥通,恩泽华夏;生活美妙,尽显余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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