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风帆（二）
风 帆（二）
石瑛||北京
两周后，李晓云终于出院了，她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面临毕业分配还有整整三个月时间，周志远走进了李晓云的家。来到她的房间，看见她正在写论文。
他走过去，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志远，放开我。”
他撒开手说：“你怎么知道是我？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别人也不敢这样！我的论文这个月15号就可以写完，你呢？”
“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
他们这次毕业论文的题目是《人对社会的价值》《走具有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任选一题，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第一个题目。
时间在指缝中流淌而过，同学们的毕业论文都已完成。答辩后，就到了最后阶段—毕业分配。
毕业分配工作结束后，李晓云和邓雪萍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日报》社，录用当了记者；张晶、方卉则到《北京晚报》社应聘了记者；刘莹、周志远分别到杂志社当副主编，他们俩的运气比较好，杂志社副主编岗位正好空缺。张天宇则分配到了社科院当记者。其他同学也都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
今天早上，李晓云和邓雪萍走的很早，这是他们第一天上班。邓雪萍推着她慢慢走着。
“雪萍，咱们会受到大家的欢迎吗？”
“会的。”
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报社。
“我去给你买早点。”
她点点头。邓雪萍买了四个炸糕，递给她两个。吃完后她们来到了报社。报到后，领导把她们两个人介绍给了同事们。她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工作，她们二人的办公桌是正对着的，这便于她照顾李晓云。
第一天上班，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下班后，邓雪萍推着她往回走。
“同事们对你都很好，没有人看不起你。”
“没有想到大家对我这样一个残疾人，不但没有歧视，而且非常热情的帮助，使我深受感动。”
不知不觉到家了，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人。他是周志远，邓雪萍把晓云交给了他，便告辞了。
“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肇事者已经被抓起来了，法院正在受理此案，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她听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里涌出泪花，看着自己没有右腿的裤管，哭了起来。
他把她搂在怀里，说：“别哭了，法律会制裁他的。”
她擦干泪水，依偎在他宽广的胸怀中。
“云，我杂志社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自己摇着轮椅，把他送到门口，和他告别。
第二天一早，邓雪萍来到她的家，接她上班。
李晓云说：“雪萍以后不用这么早来接我。”
“好。”
她们在李晓云家吃过早饭，来到了报社，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
报社的王主编来了，她对李晓云说：“晓云，你到办公室找我一下。”
她被邓雪萍推到了主编室，邓雪萍离开后，王主编说：“最近，报社要写一篇关于街道女干部生活的报道，我看由你来写比较合适。”
“王主编，我初来乍到，经验比较少，您还是找别人进行采访吧！”
“锻炼一下，我安排邓雪萍全力配合你！”
“好。”
她出去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邓雪萍，邓雪萍表示会全力配合她，完成好此次采访任务。
在去海淀区八里庄街道采访之前，李晓云已经联系好了街道宣传部的王部长。王部长做好了采访的安排，让她们今天下午两点半到街道宣传部找她。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来到了八里庄街道。来到街道宣传部办公室，在宣传部王部长的带领下，首先对街道进行了参观。然后，有针对性的找到几位优秀的街道女干部进行采访。
邓雪萍推着她一个办公室接着一个办公室的看。当她来到文教科时，看到了一位姑娘，她就是刘淑芳。她听街道党工委书记介绍了刘淑芳的基本情况，她是他们街道主要负责文教工作的科员，本人既是全国劳模，又是北京市劳模。看着她那娴熟的键盘打字动作，麻利的工作作风，着实让她目不转睛。
她对刘淑芳说：“请问，您是刘淑芳老师吗？我是《北京日报》的记者。”
当她看到李晓云坐着轮椅在进行采访，不禁愣住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位残疾记者来采访，她的心里为之撼动。
“我叫刘淑芳，是全国劳模，‘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今年二十八岁，工作已经快五年了，您叫什么名字？”
这短短的几句话，使她觉得，虽然是劳模，但一样的平易近人，好接触。
“我叫李晓云，今年刚刚从北京大学中文系记者专业毕业，分配到《北京日报》当记者。”
采访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通过采访晓云知道了街道工作的不容易，随时有可能根据工作的情况安排加班，刘淑芳从工作的性质和如何平衡好工作，以及家庭的关系为切入点，让她深深感受到了一位劳模的情怀。
采访结束后，刘淑芳说：“李记者，我们今天的见面是一种缘分，咱们交个朋友吧！”
“太好了！”两个人互相留了通讯地址和联系电话，并加了微信。
“这是我的同学邓雪萍。”
“认识您很高兴。”
“我也是，你们忙吧！”
说完，就又忙起了工作。
邓雪萍推着她继续采访，她又采访了几位街道女干部，就返回了报社。李晓云向王主编做了详细汇报，他对采访的内容表示很满意，让她尽快把稿子写好，周一上班的时候交稿。
下班后，她们刚出报社，邓雪萍一眼就看到了周志远，冲他摆摆手，他走了过来，说：“下班了？”
“下班了。”
邓雪萍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周志远推着她慢慢走着，说：“法院快要开庭了，你要做好应诉的准备。”
她点点头。
“志远，你们单位同事对你这个新主编怎么样啊？”
“不错啊！”
“你要好好工作。”
“知道了。”
他把她送回了家，就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刚刚毕业的同学们又都聚在了一起。他们在李晓云家里，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李晓云说：“张天宇，你们社会科学院最近正在调查什么呀？”
“现在正着手调查人口素质问题，还不算太忙。”
邓雪萍说：“晓云的稿子见报了，外界评论很好，连我这位才女也望尘末及啊！”
刘莹说：“我的诗歌又发表了，最近报纸上有一个以山川为笔名的诗人，经常发表诗歌，我正在和他默默竞争。”
方卉说：“想不到你也碰上了对手，我和张晴的二重唱在区文艺汇演中获得了一等奖。”
同学们都为她们取得的好成绩高兴，他们在李晓云家吃完午饭，就离开了。送走了同学们，她独自回房休息去了。
今天早晨，李晓云和邓雪萍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听见有人说：“报社也真是的，让一个残疾人到咱们这来工作，王主编对她还挺不错的。”
另一个说：“可不是，她还有个英俊潇洒的男朋友，真是没想到。”
话音刚落，她哭了，眼泪如同潮水般夺眶而出……
邓雪萍实在是忍不住了，用质问的口吻说：“有什么意见你们可以提出来，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伤害人？平时你们对她那么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同事们闻听此言，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她用手轻拍着李晓云的肩膀，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下班后，邓雪萍把她送回家，刚进门就有人敲门。原来是周志远来了，他一看邓雪萍脸上的神色不对。
赶紧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报社的人议论晓云，他们的话深深刺伤了她，今天她心情一直不好。你劝劝她吧！”
他进屋，看见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轮椅上，眼睛无神的望着远方。
他走了过去，扶住她的肩膀说：“云，不要难过，同事们会理解你的。”
她望着他深情的目光说：“志远，为什么做人这么难呢？做一个残疾记者更是难上加难！”
“人生的道路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对于你来说就更不容易了，振作起来，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现实的。”
“你真好！”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发生后，引起了报社领导们的关注。三天以后，王主编召集同事们在会议室开了谈心会。谈心会除了当事人没有参与，邓雪萍因为有采访任务也未能参加。
王主编对此事非常重视，他说明了厉害关系，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他说：“我们身为国家报社的工作人员，咱们不能歧视残疾人，更不能出口伤人，而且李晓云还是我们自己的同事。她虽然身体有残疾，但她也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她几次采访任务都完成的不错，新闻稿件质量非常高，在新闻界的地位逐渐攀升，不可小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大家对她是如此的态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许大家是无意识的。可是这样的话，竟然出自各位编辑和记者之口，让我始料不及。有什么想法和问题，都可以直接找我们领导来谈，为什么要私底下议论他人呢？”
王主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家知道李晓云的右腿是什么原因致残的吗？”
参会的全体人员听后感到很茫然。
“下面我来揭晓答案。一位首师大附中的学生，在晚上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酒后驾车的司机。当时李晓云经过此地，舍身救了她，自己却被车撞了，因失血过多，右腿才被高位截肢。”
大家听了王主编的一席话，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羞愧，为李晓云舍己救人的善举深感钦佩，纷纷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态度。
“我当初认为，一个残疾人为什么要进入报社当记者，连右腿都没有，残缺的身体又怎么能够完成好采访任务呢？主编您倒是菩萨心肠，这样的人也能够招聘入社工作，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今天经过您的阐述，才让我深深懂得了什么叫尊重，什么叫不歧视残疾人。晓云身残志坚，舍己为人的精神令人敬佩。我为那天参与议论的行为深表遗憾，找时间会向晓云道歉的。”
“晓云虽然她来报社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当时还口不择言的乱讲，实属不该。人家有没有英俊潇洒的男朋友，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虽然身体残疾，但是在平时的工作中，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残疾人，要强上进是对她的写照。今天我知道了她致残的原因，她勇于救人的行为让人感动，令我感到惭愧。我深深感到自责，找机会向她赔礼道歉。”
同事们都一一表明了态度，谈心会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会议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王主编深感欣慰。
同事们都觉得对不住李晓云，在适当的机会向她道了歉，大家言归于好。
一天晚上周志远来找她。“云，昨天我把咱们俩的事跟父母说了，他们坚决不同意，这可怎么办呢？”
“父母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离开我吧！”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忘了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你难道忘了我对你的深情了吗？”
“没有，我怎能忘记，在我失去右腿之后，你还是这样深深的爱着我，我经常不再奢望拥有什么，只要拥有你就够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呢？”
“我不能拖累你呀！”
“我绝不离开你！”
“志远！”
她紧紧拥抱住他，他终于说服了她，用他真诚的话语打动了她的心。他捧住她的脸，把炽热的双唇印在了她的双唇上，两个人热吻着，很长时间他们才分开。
在周志远杂志社的编辑部里，新分配来了一个女大学生，她叫丁楠。她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和他是校友。今年二十二岁，自从她来了以后，觉得周志远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相信一见钟情，相信缘分。周志远让她负责杂志的“寸草心”栏目，她就趁工作的机会，主动接近他。
一天，丁楠来到副主编办公室，她说：“志远，这期‘寸草心’栏目的稿件我已经编辑好了，请你看后再确定一下。”
“以后叫副主编，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副主编。”
“我审阅后，有没有问题都会及时通知你的。”
“好的。”
说完她把稿子放下就走了。
他一边审阅稿子，一边思索着。丁楠对他是那么的热情，在工作中流露出的一些心思和举动，好像是对他有意思。她的工作能力强，编辑过的稿子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人非常聪明，对新生事物学习的非常快，是个不可多得的工作伙伴。她对待工作有激情又有活力，尊敬老同志，有不明白的地方虚心向他们请教，得到了同事们的好评和认可。她美丽大方，聪明可爱，性格温柔，工作有担当上进，这些都让周志远动心。
过了几天开庭了，海淀法院公开审理了这起交通肇事案。李晓云作为原告来到了法院，同学们也都来到法庭旁听。李玫一家人作为证人出庭，为晓云作证。此案前后经过三次开庭，法院最终判了肇事者八年有期徒刑，赔偿医药费贰拾万元，后续的治疗费贰万元，共计人民币贰拾贰万元，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了。
这天周志远下班后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父母又一次和他谈了话。
妈妈说：“小远，李晓云的家庭背景还不错，和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惜她在大学毕业前，因车祸失去了右腿，虽然她在《北京日报》社工作，但在日常的生活中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的。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妈，我的事情您能不管吗？”
“小远，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爸，看您说话的口气，您依然不同意我和晓云谈恋爱的事情。”
“对！我不同意！”
“小远，和你爸好好说话。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们继续交往下去，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分手对彼此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爸、妈，我自己的事情能让我自己做主吗？”
“不能！你现在很爱她不假，可是她拖着一个残缺的身体，你能够保证一辈子爱她，对她好吗？”
爸爸的话说完后，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三个人满怀心事，默默的吃饭，各自考虑着什么……
晚饭后，在妈妈的建议下，召开了家庭会议。家庭会议的主题就是讨论周志远和李晓云的恋爱问题。
爸爸首先做了发言：“小远，李晓云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好姑娘多的是！”
不等周志远回答，妈妈又接过了话茬儿：“儿子，我和你爸可都是为了你今后的生活质量，真心为你好。如果你非要和李晓云走下去，你就从这个家给我搬出去，去你自己的房子住，我们和你断绝一切关系，一切来往。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处理不了，也不要来找我们！”
周志远听了父母的话，呆坐在沙发上，许久不曾说话。不等他表明态度，父母就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周志远很早就起床了，他为父母做好了丰盛可口的早餐，一家三口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
“爸、妈，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想好了，找个适当的机会和李晓云分手。目前先做冷处理，逐渐疏远她。”
“小远，你终于想通了，这可太好了！我和你妈也就放心了！”
“儿子，这可是我和你爸的一块心病，现在心里踏实多了。”
吃过早餐，收拾停当，全家人一起走出家门，各自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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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石瑛，北京人，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文学，在文学中陶冶情操，在文学的海洋中畅游。善于发现美好的事物，用文字记录下来，用相机拍摄下来。爱好文学、体育、戏曲、曲艺、摄影。现任《冬歌文苑》主编。
长｜按｜二｜维｜码｜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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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