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七卷 过年救济金来了 2
洛局长来到财务科,对顾科长说:“我向上级和有关部门争取的,每人加50元,三天内就拨款过来。做账好说,个人的原数乘二,或单位总数乘二就行,个人来领,向个人说明,厂长代领就给厂长说明,从今年开始,每人100块。现在100块都当十块花,一人50块管用吗?”
接访室的电话响了,是办公室打来的,要牟科长到办公室去一趟。牟科长急忙到了办公室,一会儿就气呼呼地回来,说:“明明鞋厂里就三个下岗职工困难户,表上多出三个人,我不认识,要我签字证明是鞋厂的职工,救济金哪里去了?这可不是小事,我说我不签。”
办公室又来电话叫他去。他一会儿又气呼呼地回来:“‘说是老厂长的事,老厂长早就死了,他吃了人家的礼物,要让这人们顶屎盆子啊,没门!’哼,纸里包不住火啊!县里局里厂里,一层层的领导,可都是工薪阶层啊,那房子那车,钱从哪里来?不是明摆着么。主任嘱咐我‘不签就算了,也不要给别人说这事,有关领导要回避一下,明天人大来人,核查下岗职工低保户救济金落实的事情’。”
姜再望见牟科长生气的样子,只是傻笑,傻笑一会儿,说:“听说,县农委倒了一个局长,上面为了推广农村的沼气池建设,建设一座就补贴8000元,那个局长到乡镇就说:‘建吧,建一座补贴4000元’。结果他送补贴时,又拿回了2000元。好处是,他习惯记日记,凡是找他办事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某送了两瓶茅台酒,要办什么事。他为了封口,每一个副局长分了8万元。有个副局长只承认三万元。结果还是没有完事,案件继续挂着,等着处理。”。
牟科长说:“我也听说了,农委的会计早进去了,她在里面先呆了半年,局里没一个领导来安慰她,她一狠心,把全部的领导都供了出来。包括某位领导,他连家里买电视都到她这里报销呢。有一位小领导傻乎乎地呆在家里纳闷,心想:‘都半年了,怎么还不叫我呢?’到了第二天,纪检委就来叫他了。一个局长被法院判为12年,一个副局长判了8年。”
“交通局新任局长正在被查处。前任局长担心出事,把上千万交通违规罚款上交市局了,新任局长觉得局里经济紧张,没法搞点福利,就要回了这笔资金,没有上交县财政局。他要回钱没两天,就有人举报他私设小金库,被查处。本来很精明干练很有魄力年轻有为的局长,有小局观念没有大局观念,这下毁了,单位甭想再评为先进单位了,级别肯定要降了”。“活该!活该!明摆着送死吗?上交的钱你还敢要回?”
姜再望正说的起劲,有人敲门,是来给他送结婚请柬的。送请柬的刚送走了,办公室里又来了电话,说是退休的谁谁的老爹死了,他很是郁闷,这一个月随份子已经两千多块钱了。局里两次涨工资都没有他的份儿,他属于劳务派遣,至今还是两千多块钱。最让他心烦的是,新来的小李不带烟,还来他这里蹭烟蹭火。
牟科长悄悄地告诉他,说:“局长那里也不肃静,有人趁着新来的局长不摸头绪,给上级打小报告,有的家属院老暖气片管道跑水,原来是局里给报销的,洛局长觉得不合适,让他们公摊,他们有人就到贴吧上发帖,说是局里刷墙有钱买花有钱,就这事没有钱了?”
忽然又有敲门的声音,闪进一个矮个子男人,头发枯黄,脸色暗褐色,进门就给姜再望递烟抽,一口一个姜厂长地叫着,说是他们在小会议室里开了一天的会议,印刷厂的低保户就落实了他们两个人,到服务厅签个字就行了。他临走,非要留下将军烟,怎么也不带,姜再望追出去很远,到底把烟拿回来了。看来,他能享受低保,多亏厂长。
姜再望说:“他经常喝酒,那年喝酒差一点死了,是我帮着救过来的”。他重新坐下,递给牟科长一支烟,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从烟圈里,他仿佛看到了印刷厂的昨天,他说:“不容易啊!风风雨雨的,我想了,还是命重要啊,要说印刷厂还是我的,至今还挂着我的名下,还属于没破产啊。看人家,现在人家是局长了,那时,他给我提兜呢。那时候生产过渡间,咱大手一挥签个小字,几十万啊,太容易了。有时候,我给我儿子说‘那时候,我二十二岁就当上副厂长了,二十四岁就是正厂长 了。那时候,我和你妈’……”
他再次吐出一个烟圈,说:“98年我也曾用12万元买断县印刷厂,第三年原来的经贸局就收回了经营权,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领导这个厂子,内部发不出工资,交不上养老保险。工人经常直接找到局里来闹。没有办法,局领导就与我商量让厂子破产,可是法院不认可,说不具备破产条件。但是,领导的意志,还是哄着逼着我签了字,一下破产,工人下岗了,我也回家了……若我还继续干着,工人不至于这么惨,就是厂房到今天也能顶上工人的养老保险金啊,那时几十万,连厂房加地皮,现在多了,上千万呢。现在是经信局直接管理着厂房出租事了。”
门慢慢推开,门缝里显露一个老年妇女苍白的脸,暗红色的羽绒服,黑色长毛的帽檐饰边米色的棒针帽下露着她的脸,她说:“小姜啊。你给俺写写吧,俺又不认字。救济申请咋写啊?”“我正忙着,手头好几件事要处理”姜再望说。“那俺等等你嘛,百十里路,俺来一趟不容易,还得搭车才能来一趟”。“救济申请我也不会写,这块事我多年没管了,你找咱厂的吕主任去吧,他在路南的手机店里。”她珊珊地走了,没有打招呼。
一会儿她又回来,要对方的手机号码,姜再望说:“你到办公室里问吧,他们能告诉你。”“小姜,给俺点热水喝行吗?俺家省城东郊的,南里北里的,来了好几趟了。”牟科长忙给她倒满了一保温杯,这是个靛蓝色的杯子,套着一个毛线织的套子,她说:“我有心脏病,怕生气怕着急,为着多少年前的两千元集资,我找过吕主任,吕主任说‘你把钱交给谁就找谁’,我说‘我交给了姜厂长’”。姜再望说:“我早就不是厂长了。你还是去找原来的吕主任吧”。
等她再次折返回来,学吕主任说:“老印刷厂就要开发了,当时没有钱”。她问:“厂里门头房的钱呢?”吕说:“法院给管理了。给你办个救济吧”,于是她就跑来要老厂长给她写申请,说家里人都不能写,都是小学文化。姜再望还是推说有会,起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