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索拉吉文安天下 | 许戈辉仙音祝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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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道者自西向东,大智慧者正中窥变,得道者享受变音之吉。刘索拉此文,有“救命”“续命”之功。

——刘雪枫

刘索拉因自身经历,在病痛中洞悉中国音乐奥秘,她并用此体悟康复自己

她把这一切首次分享出来,恰在这大疫时刻。见此文者,如有所悟,善莫大焉

刘索拉妙笔生花 许戈辉仙音入云

见者随喜 悟者得福

——云浩

变 音 之 吉

刘索拉

疫情来之前,我已经在家里养病一年了,疫情开始蔓延,在家里隔离的日子对我来说和一年来每天都是一样的,我得对付自己的病魔。不幸的是,我不能去医院做每月的例行检查了;但幸运的是,我在临界疫情之前,遇到了合适的中药,现在凭着中药和对经络的感觉来维持每天的日子。
说到经络,大家会想到【黄帝内经】。对我来说,【黄帝内经】里最神秘的内容就是那些音律和五行的关系。中国古代的大学者们太懂音乐了,把乐音当命,知道每个声音都事关重大的关系到阴阳的磁场。每个调,每根弦,都关系到五行,风水和节气,生怕乐律错了就会要了命。比如羽调过忧了,生湿寒;徵调太厉了,生燥上火。每个音都有魔鬼的一面,尤其是那些升降音,很有乱情的危险。升降音象征着不确定的声音,而不确定的因素就是歧途。我翻阅各种中国古代音乐理论,历代参政的大学者们都很担心民众沉浸于哀歌或淫舞中,毁了王朝,他们上书皇上,禁止乱音;翻烂了能找到的琴谱,以我这个非常没分寸的学西乐的人眼睛来读,有变音的乐曲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曲子都遵守着五音之正。我们常能听到的典型古曲,都结结实实的保护着我们的音乐道德。
全国隔离期间,微信中各种朋友群频频互传信息,爱音乐的朋友更加喜欢互发古典西乐的演奏视频,还有朋友喜欢问我:相比西方音乐的丰富和声系统是不是我们的古代音乐太单调了?是不是我们老祖宗的耳洞长得不一样?其实中国古代人从上古到清朝一直没停止过研究音律,从六律发展到六十律了,在震动学理论得出和西方一样的结论,但在应用上,是不是因为怕声音中的恶魔出现,就慢慢把变音都“旋”骟了?

我现在闲着没事就给自己补课,无意中翻看蔡仲徳先生的【中国音乐美学史资料注释】中选录的【列子-汤问】,一段简单的故事跳出来,好像解开了中国古代音乐的一道迷宫题。以前看这种段落,统统认为是古人对音乐的浪漫形容,现在带着一身残疾的经络,竟然感到了这段简单的话带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这是我在年轻时候无论如何会忽视的文字,就好像是听到老中医说:你这样做,老的话就会…;或者老师说:不能这样那样,将来你会….。我们年轻的时候对上辈人的说教反应总是“呀呀呀”,什么阴阳,我浑身都是阳,可以充分享受阴…

也许到了没什么阳气的岁数,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阴阳平衡了。我先讲讲这个简单的故事:说的是一位琴者学了三年琴不敢演奏,认为自己心里没声音。“…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大意:心里没音乐,就不敢碰琴)”这段话让我马上想到了当代作曲家斯托克豪森跟音乐家们反复强调的要“变成音乐”。无论当代音乐家说的“变成音乐”还是古代文字中说的“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都说的不是壮志豪情,耳朵里有声和胸中有情是两回事。豪情壮志了半天,但是耳中无声,手下无音,弹奏出来仍不成乐;或者耳朵里听到的是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以为是自己的原创感受,也是教育的普遍悲剧。当代音乐的美学和长期以来我们受到的浪漫主义大把抓鸡汤创作的美学是相抵的,在这里,却和几千年前的中国古人遥相呼应。
往下看更好玩儿 - 都是以前我不会重视的:琴人有天总算找到演奏的感觉了,终于开始弹琴,他的琴声震惊了老师。他“当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凉风忽至,草木成实。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夹锺,温风徐回,草木发荣。当夏而叩羽弦以召黄钟,霜雪交下,川池暴冱。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将终,命宫而总四弦,则景风翔,庆云浮,甘露降,澧泉涌。”光看文字,这是一段典型的古代文学对音乐夸张式的形容。但是当我像作数学题一样开始算计这些音律时,算计后的结果大概是这样的:春季时用属“金”的商调式奏出象征八月的南吕(固定音就是A- 见程贞一先生的【黄钟大吕】),得秋风,解体春天;  秋季用属“木”的角调式奏出象征二月的夹锺(#D),温补,粉碎秋寒;夏季用属’水’的羽调式奏出象征十一月的黄钟(C),用寒冷赶走夏热;冬季用属“火”的徵调式奏出象征五月的蕤宾(#F),用热太阳抵御冷冬天;最后音乐结束的时候,归总四个调得主旋律宫调,求自然大和谐。我掰着手指头一算 - 是我算错了?还是我心术不正想歪了?怎么算这四个调招唤出来的四个招牌音的总和都是一个用西方理论解释的小三度叠置的变和弦:#D#FAC?白了说,变和弦在西方古典音乐中是一个绝对不稳定的因素,属于要被“改造”的对象,古典音乐理论是一定要把它最后归类化解成主流和声才算完。但是因为它的立场不稳,后来为不守规矩的印象派、现代音乐、爵士乐等广泛运用。难道这种不固定因素对于中国老先祖的耳朵来说,却是一个可以“景风翔,庆云浮,甘露降,澧泉涌”的大吉大利之声?原来祖先的耳洞不仅够深,还比当时的人类多出几道弯儿来!
古人不仅早就生出用声音解释万物的方法,还跨过两千多年来为我从另一角度解释了法国当代哲学家德勒兹的“生成-解体”学说:要生春天,召秋风来粉碎春天;要生夏天,召冬风把夏天吹散;... 要想自然和谐,得让春夏秋冬并存,变音齐鸣,才得真正的甘露…不协和的变,才是真正的谐和。
【汤问】中这段简单的故事告诉我中国古代音乐曾经是多么的奇妙。这种奇妙并不在于如何进行复杂的乐理讨论,而是随意地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古代哲理,不仅仅是音乐美学上的,更重要的是一个如何真正“固本”的原则。但是这精灵般的先人智慧,被另外一种灵精般的聪明给修整了。关于音乐这种小事情,卻曾經引起历代官宦们的担忧,生怕变音中的“邪气”会摧毁王朝,于是修磨音律千年。朝廷或学界也历代有不同论,总是有人忙着发现新律,从十二律到六十律到十八律再到十二律;但也总是有另外的人坚定地主张乐思要固定在事关命运的主流五音内,不能随便上升或下滑,否则有沉沦于草民俗欲的危险。这就解释了中国音乐深刻的理论引起的扭曲命运和简化结果。
但在生命的关键时刻,总会有种中药救人的命;天下无言的时刻,总会有文章出现唤醒人们良知;被旋来旋去的中国音律,能量不能四散,却总能压缩在那几个简单的五音五调中发力。被打谱出来的琴曲自然不如钢琴曲多,在有限的古琴曲中,我想探索古音的真知,只能来来回回找不同版本的琴曲听。
好的琴声就像是好中药好茶一样,每一个声音都能渗透到人的皮层下。听中国古琴曲别去找旋律,别去追求音调的复杂,而是去感受每一个声音。因为每一个音都带着它的五行诞生,它被弹出来后在空间回荡半天是在发酵。越好的琴师越讲究这种发酵感,手在琴弦上滑动时,带出琴弦和琴板之间的摩擦声、音和音之间不确定的变幻,这种声音立场的不确定感,是琴者思想的过程,提出疑问和答案、再疑问再找答案,变化隐藏于这滑动之间,不仅显示了大自然多变的律动,也好像是琴者在用一个音给空间点穴,然后用另一个音点另外一个穴。听者如果用心拿耳朵去追,也能被点到。吉祥在思维的游动中。

2020/3/25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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