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七里冲,生我养我的地方,无数情感在此沉淀……

 【散文】又回山乡七里冲

10月15日晚,我乘坐北京至黄州夕发朝至的火车,回到了巴河,回到了生我养我的七里冲村。

一晃父亲走了好多年。71岁的母亲健在,有哥哥守着,还有三四十年的老屋将就住着。回到老家,还有老人在,有老屋在,过去的一切记忆仿佛如老电影,可以倒带重来放映一次、两次……

很多人问我,怎么不做个新屋?我说,前些年条件不允许,说白了就是穷。现在有条件了,山村狭窄,没有可选的好地方来做。

人到中年,我们渐渐明白了做“大人”的种种不容易,还是愿意和老人尽可能多一些陪伴的时光。做不了王侯将相,就做个踏实的儿孙吧。老人接到身边,或者回到他们膝下,由着老人住,由着老人絮叨,由着老人任性地做一切的事儿吧……

可是,老屋的泥巴房子一旦拆了,过去的信息会全部丢失,如同一台电脑的“格式化”。看着村子里一家家两层、三层的小洋楼码起来,我心里起初有点恐慌,有些惭愧,对不住父母。时间久了,我家的老屋倒成了“乡愁”的标志性符号,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反倒让我有点莫名的骄傲。

其实,就是老家的年轻人,也不大愿意长住在老地方。打工赚钱了,前些年有人到浠水县城买商品房,这两年又纷纷转向黄冈市所在地黄州买房子。据说,为了孩子上学,为了老人看病,城市总是比农村要来得方便一些吧。

我搞不明白,居然有人网上发帖子:老家一定要建一套房子。新农村建设,老家留下那么多不住人的空壳房子干什么呢?难道还怕大大小小的砖瓦厂、钢铁厂、水泥厂的污染环境少了吗?

我以为,没有农村户口也不会长住的人,回到老家建房就是社会资源的严重浪费。如今,农村空着不少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如同土地庙和家族祠堂一样,就是一件摆设而已,满足“我在场”的需求?

母亲老了,行走时腰身佝偻着。我低头问,能不能借助拐杖直起腰来走?她说,腰痛,直起来不舒服。不要说几十年劳动妇女的母亲,就是我这中年人,也常常感到腰间的僵硬,老化是时间的存档。

即便是这样,她抢着舞饭(做饭)我们吃,还要剥棉花、打黄豆等等。我说,农业也不来钱,不要再紧着忙乎了,稍稍种点够吃的青菜就够了。这一两年,她终于向年龄低头了,服输地说:现在也种不得了,实在搞不动了,浑身没有气力呀,想当年……

老屋门前的毛竹,还是一年一显新,密密地往天上生长,地下看不见的纵横交错的竹根保护着门前的坡岸。枣树越来越粗大,乡村调皮的小孩子少多了,倒便宜了阵阵飞来的鸟雀,它们肆无忌惮地啄食每年结下的枣子。桂花树刚刚开过,一树树的黄桂花红桂花,已经是香消玉殒,在秋风中摇落一地。屋后的一片葱绿的橘林,正是黄的绿的橘子挂满枝头,我摘几个吃吃,皮薄汁多,真甜呀……

此前,从手机微信中看到,哥哥发来花椒树的图片,报告他今年新种下的小小的花椒树苗。我真服气了,这个自幼失聪,不能语言直接交流的兄长,居然看懂了我散文中反反复复书写的《门前的花椒树》。他是怕我伤心,还是怕门前那道多年风景的缺失?时过境迁,这一棵新的花椒树,是哥哥给它定义的,那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

家里的红苕成堆,硕大的几个冬瓜愣头愣脑地依靠着墙根,黄豆晒在一个个簸栲里,棉花鼓鼓地装在编织袋中,等等。眼前所及,全是农家熟悉的场景,是热气腾腾的生产和生活呀。

连家中角落存放的尿桶子散发的气息,大门后鸡窠里鸡粪混合混合的味道,还有连日阴雨的家里弥漫着的潮气等等,要是换个外人,这些全是并不愉快的嗅觉刺激,竟然都带给我着“小儿子”温馨的老家的体验!

我是从外面回来的“公家人”,是地地道道的农村的闲人。母亲哪里舍得安排我干活?哥哥忙着到菜园摘回来最好的青菜,扯回来大把剁包面用的香葱。家里前不久接上了白莲河的自来水,挑水的活儿也省了,扭开龙头就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门前坐下,熟悉的石桌前放一杯茶,翻翻书,看看到处悠闲觅食的家禽,仿佛和父亲一起读书看报的往日生活,又在眼前。母亲现在常常会批评我,还看么事书?都成了老书䀇(念鼓)?读了二十多年的书,还读?书就果好看?么硬是看不完呢?莫把眼睛看眯了缝……

好在我一直没有戴上眼镜,低度的近视并不碍事,就干脆不装什么斯文了。很多人奇怪,我到底还是不是读书人,没有戴上酒瓶底那么厚厚的一圈圈的镜片,还是什么博士(浠水木匠同音)?

坐久了不好。母亲劝我,到大队去转一下,那里有打牌的,人也多,热闹一些。我说,好好好。其实,我打不了牌,最初上班收入低也没有闲钱,现在是有点小钱却没有闲工夫,更不愿意在吵吵嚷嚷的环境中混时间,干脆远离牌局了。

做个听话的孩子,我就信步走到大队部附近。那是我们老塆乡亲们开辟的新的定居点,还有几家商店,也同时兼做了乡村棋牌室。

人很多,大多是留守的妇女和老人,他们聚在一起打打牌,打发时光,也不是坏事。我就简单转一下,遇到了熟人扯上几句,终归是没有多大意思,不好久留。来回走一下,还是回到自己老屋坐下来好,踏踏实实地翻翻书吧。

因为回老家时间少,县城的老朋友闻讯开车来接我,又打发了一些时间。三天时间,真正陪母亲的时间就是一大半时间。

每次回家,我总是显得那么匆忙,于是总有一些牵挂和遗憾。这就是游子的生存状态,多少有些无奈吧,没有办法,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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