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剑光陆家巷:迭代斯文仙音巷

从唐代永徽二年(公元651年)移县治于曲豆镇(今剑光镇),丰城老城区便是丰城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留下了众多享誉古今的历史人文景观,成为丰城人向往的圣地。在老城区古老的正街东方红大街上,依然可以看到众多传统的店肆,理发店、钟表店、铁匠铺、照相馆,乃至于肉菜米面、桌椅板凳、坛坛罐罐等店铺一应俱全。虽然很难看得到明清痕迹,但依稀可以品味出残存的民国风韵。陆家巷便位于东方红大街中段。
陆家巷可以说是老城区千百年来建设发展的一个缩影。这里既有充满时代气息的超市商店,又有古老的酒庄茶肆,甚至还有很多流动的地摊,挑鸡眼的,卖老鼠药的,贩卖古玩的应有尽有,各取所需。陆家巷已俨然成为丰城历史文化的符号。
陆家巷过去叫仙音巷。仙音巷名的来历已无可考,甚至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旧称,不过,街巷因姓而名,把“仙音巷”叫做“陆家巷”,一定有它的来历。陆家巷陆姓先祖据说是唐末五代时的陆德迁。陆德迁是名门之后,其祖父陆希声世居吴县(今江苏苏州),曾任唐昭宗(888-904在位)时期宰相,后辞官归隐于义兴君阳山(今江苏省宜兴市)。唐末五代时,为了躲避战乱,陆德迁携眷南迁至抚州金溪青田里(今属金溪县陆坊乡),成为青田陆姓始迁祖。经过数代发展,成为当地望族,不仅有“四方宗其礼教,朝廷旌为义门”之荣,更有被举为“万世儒宗”的“金溪三陆(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三兄弟)”,可谓集一时人文之盛。
陆德迁生有六子,第四子陆程生有三子:九、信、演,三兄弟后裔各自择地而居。其中,老三陆演之孙陆贺(即“金溪三陆”之父)世守青田,因陆贺获赠“宣教郎”,称为“宣教支”。老二陆信曾孙陆明获封“通训大夫”,后来迁于临川西原,称为“通训支”。老大陆九元孙陆筠迁居丰城仙音巷,因赐服“金紫”,故称为“金紫支”。三支竞秀,各领风骚,成为江右陆姓三个重要的支派。
陆筠,字嘉材,一字元礼,陆德迁第七世孙,“金溪三陆”的堂侄。据说陆筠比陆九龄和陆九渊两位堂叔年龄大不少,平时喜欢读孟子,曾著《翼孟音解九十一条》,深受两位小堂叔的尊敬,对二人后来的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陆筠中绍兴十五年(1145)进士,初任贵溪主簿,后调岳阳教授,改宣教郎,出为江西宪幕,转浙西帅司参议,官至朝奉大夫,赐服金紫。陆筠致政退休时,路过丰城,参谒南禅寺(临近登仙门),看到一座非常古朴的轩堂,堂号为“绿筠轩”,与自己的名字暗相吻合。陆筠觉得这是天意使然,于是侨寓于此,其子孙迁居于丰城仙音巷,陆筠被奉为丰城仙音巷陆氏“金紫支”的支祖。
陆氏本自出名门,江右陆氏尤以“金溪三陆”光大圣贤道统,成为万世师表。丰城陆氏承传衣钵,经过三百余年的繁衍生息,开始人文蔚起,科甲簪缨盛极一时,成为仙音巷重要的姓氏之一。
陆时通,字行之,明代正德辛未(1511)进士,初授行人,转升南京监察御史,曾参与平定宁王朱辰濠叛乱,受到武宗的奖赏。随后,因丁内艰回家守制。翰林院检讨范兆祥(丰城上郊人)题《赠陆行之下第归》诗,有“此去重来应得意,莺花暖透上林烟”之句,意指以陆时通的才气,完全可以登台入阁,成为国之重臣。可惜陆时通没有等到“上林烟”的机会,丁忧期间因忧郁成疾,英年早逝,年仅四十七岁,家人为其立“豸绣坊”牌坊以示怀念。
其时,陆姓读书科举已蔚然成风。除陆时通之外,另外几位族中才俊也正雄姿英发,踌躇满志,准备一显身手。嘉靖壬午年(1522)秋天,仙音巷陆时泰(字道亨)、陆时望(字副之)、陆梦麟(字文瑞)同时考中举人,轰动全城,当时的县令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亲自书写“三凤联云”的牌匾以示祝贺。后来,陆时泰因生病无法进京参加会试,又因继母去世后守孝得了风湿病,举步唯艰,没有出仕。其弟陆时望授直隶徐州知州,治政清明,加受金紫大夫,徐州人刻石颂德,列为名宦。
陆梦麟以诗文见长,深得江右督学李梦阳(号崆峒)的器重。陆梦麟于嘉靖癸未年(1523)中进士,初授庐州推官,不久任陕西道御史,巡历云贵。因上书奏请嘉靖皇帝上朝理政,被罢去官职。优游二十余年,同杨廉(文恪)邹守益(东廓)等一班名公巨儒讲明圣学。陆梦麟之弟陆梦豹(号冕山),嘉靖甲午年(1534)举人,甲辰年(1544)进士,授工部主事,负责督理清江漕政。在任期间,清理漕政、惩治贪腐、打击奸弊大刀阔斧,铁面无私,受到上司嘉奖,但终因得罪前任,被罢官。兄弟两进士,成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家人因此在仙音巷立“双凤齐飞”牌坊。
其后,有陆于嘉(字伯孚),领嘉靖丙午年(1546)乡荐(举人),授湖广竹溪知县,没多久转河南布政司,理政问方,深得民心,后病逝于官任。陆应川(字汝济),中万历丙戌年(1586)进士,授吴县、昆山、新蔡等县令,历升贵州廉宪。陆应篁(字孟修,梦豹子),万历乙酉年(1585)举人。陆应南(字道闱),中万历乙酉(1585)副榜。有明一朝,仙音巷陆姓簪缨奕叶,人文鼎盛,成为剑邑望族。
进入清代之后,仙音巷陆姓继续秉承先声,举族弟子以读书科举、研学著书为荣,科举仕宦蝉联奕世,名公硕儒层出不穷,成为一道亮丽的人文景观。
陆履敬(1614-1681),字止敬,号良哉,顺治己亥年(1659)进士,初授知县,以体弱为由请辞不赴任。但陆履敬学问渊博,洞明世事,凡履任丰城的县令准备推行什么新政,必定要登门拜访,征求陆履敬的意见。康熙甲寅年(1674)三月,吴三桂攻取湖南,耿精忠又在福建起兵,滇、黔、湘、川、 桂、闽六省相继沦陷。丰城城内谣言四起,都以为会打到丰城来,百姓纷纷惊惶失措地逃入山里。县令打算封闭城门,问计于陆履敬,陆履敬淡然说道,这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只要放宽出入限制,已经逃出去的人都会回来。三天之后,果然如陆履敬所言,县令敬佩不已。居家数十年,陆履敬醉心笔墨药石,无意功名,当朝宰相张玉书(1642-1711,江苏镇江人,康熙朝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有“八代斯文看振起,千秋大业是吾师”的诗句相赠。陆履敬生前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大官,死后却进入乡贤祠,事迹收入《丰城县志·文苑卷》。
陆运景(1818-1888),字春台,号典臣,历署鄱阳万年学箓,改湖南永兴、益阳、龙阳、兴宁等县知县,补沅江知县,有“陆青天”的政声。后因防剿出力,保荐为直隶州知州,升任知府。其子陆际烈(号兰仙)从小跟随父亲任官,颇得为官之精要。不久,朝鲜发生内乱,请求天朝派兵平乱。陆际烈弃笔从戎,加入了李鸿章统领的大军东渡朝鲜。之后以军功保花翎同知,任广西镇边知县。镇边烟瘴弥漫,又临近云南、越南,民情十分复杂,陆际烈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呕心沥血勤政爱民,颇得民心。一次到边境视察团练,路途中暑,染上瘴疾,此后一病不起,死于任所。
除文职外,陆氏族裔中还有充任武将者。如清初时的陆鸿渐(字仪甫),中顺治丙戌科(1646)武举人,先是担任宿州守备,后转潼关卫都司佥书。陆鸿渐善诗文兼工书画,是个文武全才,深得潼关卫将的爱戴。属下有一名叫关承运的生员,因华亭考试事件受到牵连。陆鸿渐知道关承运蒙冤,极力帮其开脱。关承运感恩戴德,专门请人画了陆鸿渐的像,供在家里。又有陆元登(字三锡),由行伍出身,以大功越级提升,官至山西助马堡参将,屡建战功,有古良将之风。
清末民国初,陆树勋因主修《丰城县志》,为后世所称道。陆树勋(1883-1939),字仲吕,四岁就能属对,入塾以后过目成诵,后因清廷取消科举开办新学,陆树勋潜力钻研经世有用之学,对政法、数理无不精通。后受聘出仕,先后任湖北宜城审理员、黄梅县长,福建军政秘书、闽浙巡使兼秘书长、江西省政府顾问、国民政府(段)参政等职。陆树勋多才多艺,性格严毅,治事明决,宅心仁厚。退休后参与主修《丰城县志》,因战乱未付梓。晚年自号“弢园”,有《从政录》、《循吏劄记》、《弢园文集》、《耕香馆诗》、《仪礼辨正》等著作传世。
陆家巷就像一位睿智而精力充沛的老人,洞悉岁月的风云际会,面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颠沛流离,从容、淡定又满怀悲悯之心。时光飞逝,陆家巷风采依然。也许,她正是以这种处变不惊的优雅和淡定,向逝去的历史致敬。

资料来源:《江西陆氏八修家乘》、同治版《丰城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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