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学与心理学研究：学习如何让人快乐，我们又该如何快乐地学习？
作为一名老师，我关注到我的学生在谈及学习这件事时，经常会使用一些自带调侃语气的表情包，“学习使我快乐”、“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学习”、“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不过在这些调侃和自嘲情绪的背后，我对“学习是否真的让我们快乐？”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阅读了脑神经、积极心理学、发展心理学的一些研究结果后，我发现答案是肯定的。而且，比起巧克力、游戏、短视频等给人带来的即时快乐，学习可以为我们带来更为长期、深度的幸福感。
如果我们对学习和与其相关的机制有一定的了解，相信学习给我们带来的幸福和喜悦会更多一些。所以，在本文中，我想展开谈谈这个问题，学习如何使我们快乐？
大脑的奖励系统喜欢学习
在 Piotr Wozniak 博士的《我永远不会把我的孩子送去学校》这本书中，他对于学习的假设是：好的学习是内在愉悦的，如果学习没有愉悦，那么这不是好的学习。
为什么呢？
其实脑神经科学家，早就发现学习与我们的“愉悦之神”—— 多巴胺有着紧密联系。大家都知道多巴胺是我们在吃美食、喝咖啡时候，会产生的愉悦感的神经递质。
除了多巴胺，大脑还有几个在学习过程中产生效应的关键部位：
杏仁体：情绪，特别是恐惧的主宰区域；
海马体：记忆与学习的中心；
前额叶：抽象思维、高级认知发生的地方。
在我们学习过程中，有认知、记忆、情绪的发生，所以杏仁体、海马体、前额叶都起着重要的作用。
而多巴胺，是一个表达“奖励”和愉悦的重要物质。多巴胺可以让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获得“奖励”而产生愉悦感，因为我们在学习“新东西”的时候，大脑会自然产生奖励，并反馈到大脑。
此外，多巴胺还会加强大脑中学习与记忆的中心-海马体的活动。这是为什么快乐的时候我们的学习会更有效，因为快乐的时候海马体更活跃。
同时，多巴胺会告诉负责情绪的杏仁体以及高级认知的前额叶：“hey，学习真的好快乐。”因为这样情绪愉悦的记忆，学习者会“下次还想有如此愉悦的感觉”。
除了多巴胺，学习和快乐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的机制。我们大脑喜欢意外，喜欢超出期待，所以我们在学习过程中，如果有超出期待的认知或者发现，大脑会产生更强烈的愉悦感。
这也说明为什么，在学习过程中，我们对于重复、死记硬背的东西不感兴趣，而对于探索的、想象的、有创造力的学习活动更感兴趣。
所以，从脑神经角度看，学习通过两种方式带给我们快乐：
第一，人类聪慧的大脑是天然的学习体，学习的过程会产生让我们愉悦的多巴胺；
第二，当我们有新知的时候，大脑的奖励系统会更加活跃，我们感觉到了“学习的快乐”。
发现与创造带给我们的巅峰体验
想象一下，刚进入幼儿园的孩子，是不是经常兴奋地和爸爸妈妈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这种天性使然带来的快乐，其实来自于发现，或者说创造。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是新鲜的。他们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发现，从而对学习产生了天然的热爱。而当学习变成机械重复的内容、被数据化的考试时，学习产生快乐的天性被慢慢消灭了。
不管是从脑神经还是心理状态上来看，每个人在学习过程有新发现的那个瞬间，满足感和愉悦感都是极强的。
我高中时代，在专研立体几何的几个题目后，突然发现，原来设定一个单位的坐标，就可以让所有的复杂计算迎刃而解。
这一发现让我极度兴奋，不仅仅在笔记本上赫然写上“徐氏第一定理”（对，我姓徐），而且跑到数学老师的办公室，跟她去说自己的重大发现。也是因为这个发现，让原本不是我擅长的立体几何，成了我最喜欢研究的科目。
那么，大家也不妨想象一下，自己上一次发现一个新问题、解决一个具有挑战性的问题时的感受吧。大脑产生愉悦感通常遵循这个模式：大脑会寻找产生发现或者顿悟的环境因素，当我们有新的发现或者学习新知时候，大脑的多巴胺会强烈的发出信号，愉悦感产生。
这样的愉悦感来自于这样的学习过程：自由探索，并在探索的过程中持续地挑战旧知。
自由探索代表着我们没有被限制可能性，这个过程也富有创造性。产生的新发现也具有了自己的“原创感”。这些感觉，都是快乐的重要来源。
这跟阅读常常产生愉悦感有相似的机制：在阅读过程中，我们的大脑可以自由地进行阐释理解，当我们阅读的新内容，与原来的认知发生链接，或者让我们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时，愉悦感就强烈的产生。
这时候，我们不能把学习定义得太狭隘，也不能使之目的性过强。在体验、观察、探索中的学习，是大脑产生强烈愉悦感的重要方式。
在著名的 Crash Course 创始人 John Green 谈学习的一个 TED 演讲中说，当他不再把学习看作是跨越大人设置的跳栏（特指考试），而是在人生地图中，拓展自己的路标和可能性的时候，学习成了非常快乐和重要的事情。
总结来说，不限定自己的学习边界，拥有探索的自由，学习的愉悦感会因为不断地拓展边界，不断收获新的知识，而成为快乐的事。
深度学习产生幸福心流
大家回想一下自己的假期状态，如果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好喝好，看似生理上“多巴胺大大增加”的日常，并没有让我们更快乐，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带给我们负罪感。
因为，我们对于长线幸福快乐的渴望，高过了这些生理性的即时愉悦。
学习其实跟我们的深度幸福相关。
积极心理学的大师 Mihály Csíkszentmihályi，童年经历多舛，他的两个哥哥在战争中死亡，爸爸因为匈牙利在二战中被占领而失掉工作。Mihaly 与父母流亡到罗马，经营一家餐馆为生。
而他发现，他身边这些因为战争或者苦难而失掉亲人的人们，并没有想象中的被轻易打倒。因此，他开始研究哪些因素决定了人的幸福。
在他研究了许多哲学家和心理学的研究之后，他发现，我们的幸福来自于内心。不管外界如何，当我们可以全神贯注在一件事情上，不断为之探索和挑战的时候，内心会有强烈的胜任感和满足感。
这就是积极心理学里重要的概念：心流。
而且，心流不仅仅是工作或者学习短时的状态，而是一个人可以习得的常在内心状态。当我们有自己喜欢，或者认为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的时候，我们可以不惧外在的苦难，进入到一种内在的丰富的状态。
很多人都有过心流体验。在近期非常热的电影《心灵之旅》中提到艺术家常常进入到心流状态：失神，忘记时间，忘记自己的身体存在。同样，做手工、打篮球、游泳时，我们都可能进入到心流状态，感觉到愉悦。
当然，学习是我们进入心流状态的一种重要方式。
学习是大脑高度集中、挑战心智、获得新知的过程。这符合了心流产生的条件：高度专注、有挑战性、有进步的。如果再增加一条：有明晰的目标，那么学习一定会产生心流。
我们如何设计进入心流的学习呢？
1
设定学习目标
设定清晰的学习目标，是进入心流和具体的反馈感的前提。学习目标可以有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的框定。
2
设定大块的时间
这可能与大家常常用的以 1 个小时为单元的时间表安排不同。心流状态的进入与消失，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太短的时间设定不利于心流的深度状态。我一般把大的学习项目放在一个早上，至少 2 - 3 小时。这样设定之后，不会因为惦记下一个事情而打断心流状态。
3
寻找自己能够沉浸下来的环境
去认识自己可以沉浸的环境状态是非常重要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有些人喜欢非常安静的环境，有的人喜欢稍微有些吵的咖啡馆。这个不需要我们定义哪样好，哪样不好，而是需要我们自己去观察和体验。
4
体验总结自己喜欢的进入心流的小仪式
不同的人其实有不同的小仪式。有的会给自己放音乐，有的人会自己化个妆。我则是喜欢来一杯咖啡，关闭电脑 wifi，手机静音。如果有一束花在手边，花香也是进入心流的好气味。
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并尽情探索这个丰富的世界吧
我们为什么学习？这个问题常常会引导我们进入更加深刻的愉悦感里。一个具有目标感，对所学的东西有意义感的学习者，一定可以感受到学习的愉悦。意义感是我们做一件事情的终极动力。
那么，学习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或者，不应该有标准答案。标准答案意味着这不是属于你的意义，而是外在强加的。学习的意义需要来自学习者本身感知到、思考过的，并在实践中证明过的。
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去告诉一位学习者，你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带着他们来个真实意义感的探索之旅，帮助他们建构学习的意义感。
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想象和描述你想成为的样子，如果你会画画，也可以画出来。不要用现实限制你，可以放开自己想象的空间。
你所描述的自己的样子，可能是作家，可能是一个飞行员，也可能是一个咖啡店店长......这时候，可以去思考，从现在的样子，成为你想象的样子，需要哪些体验和探索呢？
大量阅读、保持思考可能是成为一个作家的必经之路；学习基本的航空知识，可能是飞行员的必备技能；从咖啡豆生长的环境到烘焙机器的知识，都需要一位咖啡专家花时间细致地去学习。
这么一想，我们学习的意义油然而生 ——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学习意义感的建构，还有一层，那就是看见这个多彩的世界。
人文主义作家乔治-斯坦纳在《漫长的星期六》中提到：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不令我兴奋，没有任何地方的语言和文化不值得我学习，没有任何地方不值得我去尝试有趣的事。世界有无限的丰富性。
这种对于世界的丰富性，对文化的好奇与谦卑，是督促一个人不断阅读、不断学习的终极力量。智识和思考本身就具备诱人的魅力，它能让我们远离肤浅、局限和自以为是。
努力成为一个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同时，让自己去尽情探索这个世界的丰富吧！
写在最后
在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被技术、信息、图像占领的时候，我们常常忘记了我们大脑的神奇独特之处。在学习过程中，我们的情绪、意志、成就感驱动着我们，可以强烈体验到发现与创造的愉悦。这种愉悦比我们常常沉溺其中的吃喝玩乐，可以产生更加长远和深度的快乐。
这也是亚里士多德早就明确提出的，“我们的幸福来源里，最高层次的是来自于思考。”思考就是我们学习过程中的深度地、内在地去触发新认知的过程。
新的一年里，不妨一起深度挖掘学习的愉悦，在不断的实践中，成为“学习使我非常快乐”的人。
内容参考：
《漫长的星期六》-斯坦纳对话录 乔治-斯坦纳&洛尔-阿德勒
I would never send my kids to school by Piotr Wozniak (2017)
https://www.ted.com/talks/john_green_the_nerd_s_guide_to_learning_everything_online
https://www.brainfacts.org/thinking-sensing-and-behaving/learning-and-memory/2018/motivation-why-you-do-the-things-you-do-082818
https://www.learningandthebrain.com/blog/dopamine/
https://news.umich.edu/dopamine-new-theory-integrates-its-role-in-learning-motivation/
来源 | 探月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