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整”到“灵动”看汉印刀法的变化

@篆刻微刻

汉印的刀法与明清以后篆刻的刀法,差别只在于一则以刻铜,一则以刻石。刻制铜质印章自然不能像刻制石质印章那样容易显露用刀的意态,所以,汉印的刀法更多地表现为沉着、含蓄、浑厚、端重。但这种风格特征和用刀品质,恰恰成了明清时期许多印人所取法的正统和主流。

汉印的用刀,多数平直光洁,以至数百年来人们一直认为汉印是浇铸而成的。王献唐先生认为:“古人使刀如笔,久则熟,熟则易,故刻成精整乃尔”(见《五灯精舍印话》)。精整,是汉印用刀的共同特征,也是汉印刀法最高贵的品质。“朔宁王太后玺”、“军司马印”、“纳言右命士中”、“庶乐则宰印”等印,都是汉印用刀精整的典型。这些印例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用刀的精确、细致。它所塑造的笔画起止行顿、该方该圆、该收该放,处处到位,丝丝入扣,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每一根线条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又归于一个统一的整体,可谓工整之极而又生动之极。这些印章没有丝毫显露用刀的痕迹,但刀法的精义无处不在。细细体味它的每一处细节,都可以得到有益的启迪。并且,这些印章所蕴含的艺术魅力,只有用刀才能刻出,是无法用浇铸的方法替代的。

朔宁王太后玺

军司马印

纳言右命士中

庶乐则宰印

追求精整而不落入呆板,这是汉印刀法的精义。并且在不同的时期,不同印工的刀法又有着丰富的变化,表现了鲜明的个性特征。试以“成皋丞印”与“西安丞印”相比,一则浑厚圆融,一则方峻俏丽,风格差异极大,但他们都是汉印中的精美之作。“立义尉印”与“军侯丞印”同样都是汉印中以古朴浑厚称胜的佳作,但却有方圆不同的意趣。“胡仟长印”方严整肃,“宾徒丞印”意态潇洒,这些体貌相近的印内所展示的风格差异,主要在于刀法上刚柔曲直、方圆虚实之间微妙的变化。这些不同的运刀习惯和理念,体现了当时印人不同的审美个性。而这些具有个性特征的用刀方法对后世明清印人的影响又是实际存在的。

成皋丞印

西安丞印

立义尉印

胡仟长印

宾徒丞印

一般说来,两汉时期官印中的刀法都比较含蓄,但时间愈后,刀味愈浓。到东汉时期,许多官印中的刀法就比较显露了。东汉官印的笔画一般都比较肥满,但用刀强悍、凌厉,刻出的笔画浑朴厚重,大气磅礴,达到了后人在石质印章上也难以追求到的雄伟气魄。例如“长平令印”的雄浑伟岸,汉印中的经典之作。“酂丞之印”、“九原丞印”、“勮令之印”等印,笔画痴肥,但用刀爽利劲健,使这些印章显示出特有的重拙、强悍之气。属于铸印风貌的汉印中,这类张扬刀法的印例虽然不是很多,但足以让我们体味到汉代印工在铜质印章上运用刀法的高超手段。

长平令印

汉印的刀法,用心在于传达文字的形体,力求工整准确,进而追求通体的协调和谐,营造统一的气氛。值得注意的是,也有为数不多的印例,已经注意到传达文字笔画书写的意趣,追求见刀见笔的效果。如“汉匈奴破虏长”以精准的用刀刻出了优美的笔姿,成为汉印中书写意趣较浓的缪篆文字。“赵盖”一印笔画圆润柔美,有如毛笔书写的意趣。“李德”一印中李字的笔画也有较强的笔意,可以明显地看到作者以刀法追求笔法变化的用心。

汉匈奴破虏长

赵盖

李德

汉印中有许多极富创意的刀法,甚至还形成了一些具有流派意味的技法特征。如东汉时期的“广陵王玺”,笔画中间稍细而两端涨出,并且用刀轻轻剔出尖角,形成一种方峻多变的线条,从而达到印面灵动活泼的效果。魏晋时期的“武猛都尉”、私印中的“王凤之印”等,也是有意识地运用了类似的刀法,达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常乐苍龙曲侯”等印,用刀有更多的摆动,使人联想到后来浙派印人细碎切刀所形成的浑厚苍劲的艺术效果。又如“黄室私官右丞”等印,话利明快的用刀方法,和黄牧甫刻白文印的用刀方法类似。当然,丁敬和黄牧甫未必看到过这几方印,但他们或许曾从类似的汉印中得到一些启发。

武猛都尉

王凤之印

常乐苍龙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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