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甘仁 丁氏妇科医案临证经验研究
丁氏临证经验丰富，于内、外、妇、喉科及疑难杂症无一不精。丁甘仁发蒙于费家门人，又聆教于马培之、巢氏，在苏州行医期间，精研吴门医派的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及至沪上，拜伤寒经方名家汪莲石为师，研习经方临床应用。
笔者通过整理 《丁甘仁临证医集》中的妇科医案计91例，其内容涉及经、带、胎、产。其中月经失调案39例（包括月经后期案10例、月经先期案5例、月经先后不定期案2例、闭经案10例、崩漏案12例），带下案7例，胎前案22例，产后案23例。中医妇科经、带、胎、产四类疾患，其病因病机错综复杂，然撮其大要，不外乎外感寒、湿、热之邪，内伤七情之郁、饮食劳倦及房室不节，导致气血失调、脏腑功能失常和冲任二脉损伤。丁氏治疗妇人病，既继承孟河医派的学术特色，又具有自己独到的诊疗经验。
1.丁甘仁治经事失调的临证经验
丁甘仁妇科经事失调载录病案39例，主要包括经事愆期、经事超前、经事超前落后、经闭等病证。病因不外六淫七情、劳倦内伤，辨证不外寒热虚实、气血痰湿，主要涉及冲任二脉及肝脾肾等脏。丁氏治疗月经病注重于补肝肾、益气血、调冲任，四物汤为其调经补血的常用方剂。
（1）论治经事，首重肝脾（胃）：
丁甘仁治疗妇人病多遵叶天士 “女子以肝为先天”之说，并认为肝脾同居中土，肝病容易传脾，故治疗妇科疾病重视肝脾，是穷源返本之谋。
病案举例：
沈女士 气升呕吐，屡次举发，口干内热，经事愆期，行而不多，夜不安寐，舌质红苔薄黄，脉象左弦右涩。
生白芍二钱 朱茯神三钱 仙半夏一钱五分 川石斛二钱 炒枣仁三钱 煅代赭石先煎，二钱 旋覆花包，一钱五分 银柴胡一钱 青龙齿先煎，三钱 广橘白一钱 茺蔚子三钱 丹参二钱 鲜竹茹一钱五分 生熟谷芽各三钱 左金丸包，七分
二诊 气升呕吐未发，夜寐不安，经事行而不多，苔灰黄，按脉弦细而涩。投昨之剂，尚觉获效。仍拟逍遥合覆赭二陈加减，但得木土不争，则诸恙可愈。
当归身二钱 朱茯神三钱 炒枣仁三钱 炒竹茹一钱五分 生白芍二钱 仙半夏一钱五分 青龙齿先煎，三钱 广橘白一钱五分 银柴胡八分 北秫米包，三钱 煅代赭石先煎，三钱 茺蔚子三钱 川石斛三钱 旋覆花包，一钱五分 青橘叶一钱五分
分析：
本案为经行衍期，病机关键在于肝郁疏泄失常。肝气郁逆，既妨脾土，又碍藏血之功而不能顺注冲脉，月事不以时下。《内经》云：“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一传为风消，再传为息贲也。”肝为刚脏，非柔不克，胃以通为补，当投养血柔肝，和胃降逆，佐以调经。方中以当归、白芍、石斛等柔润养肝，以左金丸、青龙齿、代赭石、茺蔚子、广橘白、旋覆花等和胃降逆则土木不争，诸恙可愈。本案从肝胃论治，是为正本清源。
吴右 经闭四月，脐腹胀，胸脘胀，屡屡作痛，食入难化，头晕目花，血亏肝气横逆，犯胃克脾，浊气凝聚，气不通则血不行也。恙根已深，非易图治。再宜养血泄肝，健运分消。
全当归二钱 炒赤白芍各钱半 紫丹参三钱 春砂壳后下，八分 连皮苓四钱 陈广皮一钱 大腹皮二钱 茺蔚子三钱 瓜蒌皮三钱 薤白头一钱 仙半夏二钱 炒谷麦芽各三钱 陈葫芦瓢三钱 嫩钩钩后入，三钱
分析：
肝主藏血，脾主统血，藏统有度，月事按时而下。本例既有肝气郁滞，横逆犯胃克脾，又见营血亏虚，不能荣上达下，以致恙根已深，闭经四月。治以养血调经，泄肝行气，健运分消，可谓理法方药贯通一致。
（2）用药轻灵，轻可去实：
丁甘仁在继承孟河医派遣方用药上，以轻、灵、巧见长，特别崇尚 “轻可去实”之法。临床常见症状不外乎虚、实二类，治疗时一般非攻即补，但每遇曲折迂回的复杂之症，在攻补二法难以施效之时，丁氏常另辟蹊径，采取 “轻可去实”之法，以达到扶正不助邪、祛邪不伤正的目的。
病案举例：
郭女士 胸闷纳少，腹痛便溏，脾胃不和，经事愆期，脉象濡迟。宜疏邪和中，祛瘀通经。
炒黑荆芥一钱 紫苏梗钱半 清水豆卷四钱 紫丹参二钱 赤茯苓三钱炒扁豆衣三钱 陈广皮一钱 炒苡仁三钱 炒谷芽三钱 焦楂炭三钱 春砂壳后下，八分 茺蔚子二钱 干荷叶一角
分析：
外感风寒，内伤邪热，凡此诸病，皆可导致经候不调，必先去其病，而后可调经。本案系邪伤脾胃，经脉受阻，投药以荆芥、苏梗、豆卷疏邪和中为主，仅以丹参、茺蔚子二味活血通经，旨在病去经自调也。方中小剂量运用紫苏梗、春砂壳、干荷叶等均为轻清发散之品，当为 “轻可去实”之范例。
（3）源于经方，善于化裁：
丁甘仁先生临证推崇古方，每有显效。丁氏治疗妇科疾病常用如温经汤、补中益气汤、归脾汤、胶艾四物汤等加减化裁。
病案举例：
钱右 冲任亏损，不能藏血，经漏三月，甚则有似崩之状。腰酸骨楚，舌淡黄，脉细涩。心悸头眩，血去阴伤，厥阳易于升腾。昔人云：暴崩宜补宜摄，久漏宜清宜通，因未尽之宿瘀留恋冲任，新血不得归经也。今拟胶艾四物汤，调摄冲任，祛瘀生新。
阿胶珠二钱 朱茯神三钱 白芍二钱 紫丹参二钱 广艾叶八分 生地炭四钱 大砂仁研，后下，八分 百草霜包，一钱 当归身二钱 炮姜炭四分 炒谷麦芽各三钱
分析：
本案为崩漏，瘀血内阻则新血不得循经而行，故经漏三月不已。漏虽为缓症，然日久必伤阴血，亦易夹瘀。若瘀邪未尽，纵然多用补涩，必无济于事。故在补涩之中，须寓化瘀之品，方能中病。胶艾四物为 《金匮》治妇人经淋不止方，能补而固之。案中以本方为基础方，加丹参、百草霜祛瘀止血，以炮姜引血归经，使之与 “调摄冲任、祛瘀生新”之法更为贴切。
翁右 经停九月，胃纳不旺。《经》旨月事不以时者，责之冲任，冲为血海，隶于阳明，阳明者胃也，饮食入胃，化生精血，营出中焦，阳明虚，则不能化生精血下注冲任，太冲不盛，经从何来。当从二阳发病主治，拟《金匮》温经汤加味。
全当归二钱 阿胶珠二钱 紫丹参二钱 赤白芍各—钱五分 川桂枝四分 吴茱萸四分 仙半夏二钱 炙甘草五分 茺蔚子三钱 大川芎八分 粉丹皮一钱五分 生姜二片 红枣二枚
分析：
本案为闭经。二阳，足阳明胃脉也，为仓廪之官，主纳水谷。今经闭食少，由是可知水谷衰少，无以化精微之气，而血脉枯竭，月事不下，应投以归脾、六君之属。本案从二阳调治却投以 《金匮》温经汤，治疗颇具深意。如喻嘉言 《寓意草》治扬季登之女经闭投以龙荟丸，陈修园 《女科要旨》用 《金匮》黄土汤治闭经，均未以常法施治。
2.丁甘仁治崩漏病的临证经验
崩漏，属于不规则的阴道出血。出血量多，来势急剧的称为 “血崩”；出血量较少，但持续不断的称为 “漏下”，即古人所谓 “漏者崩之渐，崩者漏之甚”。明代方约之主张以 “塞流”“澄源”“复旧”三步法治疗崩漏，颇有临床指导意义。丁氏认为，崩与漏在病情上虽有轻重缓急的区别，但冲任受损不能约制经血是主要病机。
细审其因有热、瘀、虚三端，尤以虚为多见。治疗时强调固摄冲任，补益气血；暴崩不止亟宜止血以防其脱，血止之后调理肝、脾、肾三脏以澄其源；终以益气养血、培补脾肾以固其本。
（1）育阴潜阳，清热凉血：
素体阳盛或阴虚火旺，或五志过激，郁而化火，灼伤血海，冲任不固而致出血量多，或淋漓不断。丁氏常选用胶艾四物汤（阿胶珠、艾叶炭、生地、白芍、当归）合三甲饮方（炙鳖甲、炙龟甲、龙骨、牡蛎）治疗。
病案举例：
罗右 崩漏不止，形瘦头眩，投归脾汤不效。按脉细数，细为血少，数为有热，营血大亏，冲任不固，阴虚于下，阳浮于上，欲潜其阳，必滋其阴，欲清其热，必养其血。拟胶艾四物合三甲饮，滋养阴血而潜浮阳，调摄冲任而固奇经。
阿胶珠二钱 生地炭四钱 大白芍一钱五分 左牡蛎先煎，四钱 广艾炭八分 当归身二钱 丹皮炭一钱五分 炙龟甲三钱 炙鳖甲三钱 贯众炭三钱 血余炭二钱 鲜藕切片，入煎，一两
王右 经事淋沥太多，有似崩漏之状，脉象弦细，冲任亏损，血不归经，宜胶艾四物合三甲饮加减。
阿胶珠三钱 广绒炭八分 当归身二钱 大白芍二钱 抱茯神三钱 生地炭三钱 活贯众炭三钱 左牡蛎先煎，四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炙鳖甲三钱陈棕炭三钱 莲蓬炭三钱 藕节炭三枚
分析：
崩漏不止，经乱之甚也，日久必致营阴亏耗。《素问·阴阳别论》云：“阴虚阳搏谓之崩。”阴虚阳亢，阳亢盛则迫血妄行，治宜 “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三甲饮滋阴以潜阳，胶艾四物补益营血，调摄冲任。正本清源，塞流止血，治崩三法中两法并举。两案脉症有异，而异病同治，盖病机有相同之处矣。两案方中因经量极多加用贯众炭、藕节炭、莲蓬炭；夹有血块加血余炭、丹皮炭。
（2）补益肝脾，益气摄血：
或因久病体虚，脾失健运，统血无权，血随气陷；或因早婚多产，房室失节，耗伤肾精，封藏失职，均可导致经血错乱，崩中漏下。治宜益气养血、培补脾肾。
医案举例：
李右 肝脾两亏，藏血统血两脏失司，经漏如崩，面色萎黄，按脉细小，腰骨酸楚。腰为肾府，肾主骨，肾虚故腰痛而骨酸。兹从心脾两经调治，拟归脾汤加味，俾得中气充足，力能引血归经。
潞党参三钱 清炙草五分 远志肉一钱 厚杜仲盐水炒，二钱 红枣两枚炙黄芪三钱 抱茯神三钱 当归身二钱 川断肉二钱 桂圆肉二钱 甜冬术一钱五分 炒枣仁三钱 大白芍一钱五分 阿胶珠二钱 藕节炭两枚
曹右 肝虚不能藏血，脾虚不能统血，经行太多，似有崩漏之象，腰酸骨楚，头眩少寐，脉象细弱。拟归脾汤合胶姜饮加减。
潞党参二钱 生黄芪三钱 当归身二钱 陈广皮一钱 朱茯神三钱 炒枣仁三钱 生白术二钱 厚杜仲三钱 阿胶珠三钱 炮姜炭六分 大白芍二钱活贯众炭三钱 红枣四枚 藕节炭三枚
按：两案均系肝脾藏统失职致经漏、经多如崩；均从心脾论治，以益气健脾摄血为首务，以引血归经。丁氏用归脾汤（生黄芪、党参、白术、炒枣仁、桂圆肉、当归、茯神、远志、炙甘草）和胶姜饮（阿胶珠、炮姜炭）加藕节炭、贯众炭等治疗。
（3）调摄冲任，清泄肝火：
冲任二脉关乎经血，冲任二脉又隶属于肝。冲任失固或肝火偏旺，均可导致经行量多甚或崩漏。治以调摄冲任，清泄肝火。
病案举例：
余右 冲任亏损，血不归经，经事淋漓不止，行而太多，有似崩漏之状。目白红赤，肝火升腾。姑拟调摄奇经而清肝火。
当归身二钱 大白芍二钱 左牡蛎先煎，四钱 抱茯神三钱 荆芥炭一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象贝母三钱 滁菊花二钱 青葙子钱半 陈棕炭三钱 阿胶珠蒲黄四分同炒，三钱 血余炭包，三钱 藕节炭二枚 活贯众炭三钱
二诊 经行太过，似有崩漏之象，头眩心悸，胸闷纳少，脉象左弦右细，舌苔白腻。此冲任亏损，血不归经，肝气肝阳上升，胃失降和。仍宜养血柔肝，调摄奇经。
生白芍二钱 当归身二钱 阿胶珠二钱 朱茯神三钱 左牡蛎先煎，四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黑穞豆衣三钱 潼蒺藜三钱 厚杜仲三钱 活贯众炭三钱 广橘皮一钱 生熟谷芽各三钱 藕节炭二枚 嫩钩钩后入，三钱
三诊 目白红赤已见轻减，崩漏虽减，未能尽止。冲任亏损，血不归经。仍宜调摄奇经，而清肝热。
清阿胶蒲黄炭同炒，三钱 当归身二钱 大白芍二钱 抱茯神三钱 左牡蛎先煎，四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厚杜仲三钱 陈棕炭三钱 血余炭包，钱半 乌贼骨三钱 贯众炭三钱 嫩白薇钱半 藕节炭三枚
分析：
冲任两脉为经脉之海，血气之行，外循经络，内营脏腑。若脏腑伤损，冲任两亏，不能制约经血，则经血妄行。本案肝阴不足，肝阳有余，扰于上则目白红赤，扰于下则血海不宁，经多如崩。平调肝之阴阳偏盛，血海方有所藏。前二诊调冲任、清肝火为主，三诊肝热稍平，减去清肝之品，以调摄冲任为主。
3.丁甘仁治带下病的临证经验
带下过多的主要病因是湿邪，湿邪有内生与外感之别。外湿指外感之湿邪逢经期、产后乘虚内侵胞宫，以致任脉损伤，带脉失约，引起带下病。内湿的产生与脏腑气血功能失调有密切的关系，如脾虚运化失职，水湿内停，下注任带；肾阳不足，气化失常，水湿内停；素体阴虚，感受湿热之邪，伤及任带等。总之，“夫带下俱是湿症”（《傅青主女科》），脾肾功能失常是发病的内在条件，任脉损伤、带脉失约是带下过多的基本病机。
（1）清化湿热，补益营阴：
纵观丁氏妇科7例带下医案，也多集中于湿热、营虚两端。湿热，又多为肝火与脾湿相合。营虚，则多指营阴不足、冲任失固。
病案举例：
费右 营虚肝旺，肝郁化火，脾虚生湿，湿郁生热，湿热郁火流入带脉，带无约束之权，以致内热溲赤，腰酸带下；湿热下迫大肠，肛门坠胀。郁火宜清，清火必佐养营；蕴湿宜渗，渗湿必兼扶土。
当归身二钱 赤茯苓三钱 厚杜仲二钱 六一散包，三钱 大白芍二钱怀山药三钱 乌贼骨三钱 炒条芩一钱五分 黑山栀一钱五分 黄柏炭八分 生白术一钱五分 荸荠梗一钱五分
分析：
《傅青主女科》有云：“带下之病皆属于湿……凡脾气之虚，肝气之郁，湿热之侵皆能致之。”肝气郁火内炽，乘及脾土不能运化，
以致湿热之气蕴滞于带脉。治宜养血清肝解郁，肝气舒则不致克犯脾土；健脾化湿，脾气实则不致被木侮。热解郁散，带下之患可除。
黄右 营血亏，肝火旺，挟湿热入扰带脉，带下赤白，头眩腰酸。予养肝化湿束带。
当归身二钱 云茯苓三钱 厚杜仲二钱 鲜藕切片，二两 生苡仁四钱 乌贼骨三钱 生白芍二钱 嫩白薇一钱五分 川断肉二钱 黄柏炭八分 粉丹皮一钱五分 福泽泻一钱五分 生白术三钱 震灵丹包，三钱
复诊 赤白带下，已见轻减。经事超前，营阴不足，肝火有余，冲任不调。再拟养血柔肝，而调奇经。
前方去白薇，加炙鳖甲三钱。
分析：
赤白带下，为湿热下注所致。本案肝火重于湿火，盖由营血亏耗，肝阴不足，肝火偏旺，所谓 “肝体阴而用阳”也，加之挟湿下扰，带脉不约。初诊立养血清肝兼以利湿束带。二诊赤带减，易清胞宫虚热之白薇为炙鳖甲，加强滋阴柔肝之力。
（2）祛瘀化湿，滋肾通关：
湿热兼夹宿瘀，留恋下焦，发为带下者，临床亦较常见。
病案举例：
洪右 湿热宿瘀留恋下焦，膀胱宣化失司。经事行而复止，带下混浊，少腹作痛。宜祛瘀化湿，滋肾通关。
紫丹参二钱 茺蔚子三钱 清水豆卷四钱 赤茯苓三钱 金铃子二钱 延胡索一钱 杜红花八分 绛通草八分 两头尖包，钱半 青橘叶钱半 京赤芍二钱 通天草钱半 滋肾通关丸包煎，钱半
分析：
本案带下系由湿热夹瘀交结下焦所致，故治宜化瘀行滞及利湿并举。选药以丹参、赤芍、红花、茺蔚子、两头尖、橘叶、金铃子散清热散瘀，行气通滞；赤苓、通草、通天草等清热利水以止带；滋肾通关丸清下焦膀胱湿热。
（3）益气升清，滋阴化湿：
脾气虚弱，无力升清，带下频作，临床亦复不少。
病案举例：
吴右 三阴不足，湿热下注，带下频频，阴挺坠胀，腑行不实，里急后重。拟益气升清，滋阴化湿。
生黄芪三钱 黄柏炭八分 小生地三钱 川升麻三分 蜜炙枳壳一钱 乌贼骨三钱 粉丹皮一钱 净槐米包，三钱 生甘草八分 苦桔梗一钱 福泽泻一钱五分 威喜丸包，三钱
分析：
本案为虚实夹杂之带下病。虚则因脾虚气陷不固，实则责之湿热下注，以致阴挺而带下频频，故立益气升提法兼利湿热。
4.丁甘仁治胎前病的临证经验
丁氏妇科 “胎前”医案计22例，内容涉及漏红、恶阻、子嗽、咯血、咳呛头晕、头痛不寐、脚气浮肿、尿频涩痛、过期不产、流痰等病症。其辨治不一，内容丰富，兹举例如下：
（1）养血清热以治漏红
朱右 怀孕足月，漏红迭见，是血有热，冲任不固。胎之生发由于血，今血溢妄行，胎萎不长，不能依时而产也。拟养血清热，而固胎元。
阿胶珠二钱 生地炭四钱 当归身二钱 炙黄芪三钱 苎麻根二钱 炒条芩一钱五分 嫩白薇一钱五分 大白芍一钱五分 西洋参一钱五分 藕节炭二枚
按：《胎产心法》治胎漏主张：“三月以前，宜养脾胃。四月以后，宜壮腰肾补气血，佐以清热。”古人见解虽不尽然，可供临床借鉴，血热胎漏，予以养血清热以安胎。
（2）辛凉疏解以清胎热
病案举例：
吴右 牙齿属胃，胃火循经上升，风热之邪未楚，左颧面肿红已退，右颧面漫肿又起。内热口干，心中嘈杂，舌质淡红，脉象滑数。怀麟足月，胎火内炽，拟辛凉清解，而清胎热。
薄荷叶后下，八分 天花粉三钱 生赤芍二钱 熟牛蒡子二钱 生甘草八分 大贝母三钱 冬桑叶三钱 苦桔梗一钱 炙僵蚕三钱 甘菊花三钱 金银花三钱 连翘壳三钱 鲜竹叶三十张 活芦根去节，一尺
分析：
《胎产心法·保产论》云：“凡妊娠之于分娩，母子性命悬于顷刻，调理失宜，安反成危，将养有方，逆可使顺。”胃火炽盛兼夹风热之邪，胎前一盆火，因孕重热，虽怀麟足月，亦须防热盛耗伤阴血，使气血失调，以致送胎障碍，故治以辛凉清热以除胎热。（3）养营清肝以冀保胎
病案举例：
严右 咳嗽较减之后，忽然流红甚多，舌质淡红，脉弦小而数。怀麟七月，正属手太阴司胎，太阴原有燥邪，引动肝火，由气入营，血得热以妄行，颇虑热伤胎元，致成小产。急拟养营泄热以保胎，佐入滋水清肝而润肺。
蛤粉炒阿胶三钱 生地炭三钱 侧柏炭一钱五分 厚杜仲三钱 生白术一钱五分 光杏仁三钱 冬桑叶三钱 炒条芩一钱 川象贝各二钱 冬瓜子三钱鲜藕去皮、切片、入煎，四两 枇杷叶露后入，四两
分析：
燥邪伤肺，引动肝火，咳嗽日久，耗伤气阴，而致肺阴不足，肝火偏旺，易致热扰冲任，损伤胎气。上工治未病，急拟养营泄热以保胎，佐以滋水清肝而润肺，标本兼顾之意。
（4）培中化湿以充胎元
病案举例：
张右 妊娠九月，便溏旬余，漏红色紫，腰不酸，腹不坠，殊非正产之象。良由肝虚不能藏血，脾虚不能统血，中焦变化之汁，尽随湿浊以下注也。舌苔薄腻，脉象弦滑。当宜培养中土，而化湿浊。俾得健运复常，则生气有权，而胎元易充易熟矣。
生白术三钱 云茯苓三钱 春砂壳后下，八分 桑寄生二钱 炒怀山药三钱陈广皮一钱 焦楂炭三钱 藕节炭二枚 炒扁豆衣三钱 煨木香五分 焦麦芽三钱 干荷叶一角
二诊 孕已足月，腹痛腰酸，谷道坠胀，中指跳动，正产之时已届。气足则易送胎，血足则易滑胎。惟宜大补气血，以充胎元，水足则舟行无碍之意。
炙黄芪五钱 抱茯神三钱 陈广皮一钱 大白芍一钱五分 大熟地五钱菟丝子二钱 炒黑荆芥八分 生白术二钱 当归身三钱 大川芎五分 红枣五枚
分析：
怀麟九月，已近临产，务须气血充足则母子相安。本案脾虚失运则便溏，水谷不能化为精微而成湿浊下注，予以健脾化湿，遂使脾气得健，气血生化有源，则胎得所养，足月临产，大补气血，以补中益气汤合四物汤加减续充胎元，气充血旺则子易生也。
（5）清火润肺以治子嗽
病案举例：
施右 怀麟五月，胎火逆肺，清肃之令不行，咳嗽咯痰不爽，胸膺牵痛。宜清胎火润肺金。
桑叶皮各钱半 光杏仁三钱 川象贝各二钱 炒条芩钱半 抱茯神三钱炙远志一钱 生甘草五分 肥知母钱半 瓜蒌皮二钱 炙兜铃一钱 瓜子三钱北秫米包，三钱 干芦根一两 枇杷叶膏冲服，三钱
吴右 怀麟七月，手太阴司胎，胎火上升，风燥之邪袭肺，咳嗽两月，甚则吐血。宜祛风清金，而降肝火。
冬桑叶三钱 炒条芩一钱 光杏仁三钱 川象贝各二钱 瓜蒌皮二钱 茜草根二钱 侧柏炭钱半 鲜竹茹二钱 冬瓜子三钱 白茅花包，一钱 活芦根去节，一尺 枇杷叶露后入，四两
分析：
子嗽总由火热上扰，肺失清肃所致。《女科经纶》引朱丹溪云：“胎前咳嗽，由津血聚养胎元，肺乏濡润，又兼郁火上炎所致。”孕后胎火乘肺，炼液成痰，痰热壅肺，灼肺伤津则咳痰不爽，胸膺作痛；痰热内扰，津液不能上承则内热口干，风寒包热于肺，咳嗽音声不扬；胎火上升，风燥之邪袭肺，两因相感，火乘肺金则见咳嗽日久，甚则吐血。治宜清金化痰、止嗽安胎，方用清金降火汤加减。吴案则佐以降火而止血。
（6）清肝和胃以治头痛不寐
病案举例：
薛太太 怀麟七月，肝气肝阳上升，时令之湿热内阻，阳明通降失司，以致头痛眩晕，胸闷不思饮食，且有甜味，甚则泛恶，舌质淡红苔薄腻而黄，脉滑数。夜不安寐，胃不和则卧不安也。宜清泄风阳，和胃化湿。
冬桑叶二钱 滁菊花三钱 薄荷炭后下，八分 佩兰梗钱半 清水豆卷三钱 仙半夏二钱 水炙远志一钱 川雅连三分 枳实炭一钱 炒竹茹二钱 嫩钩钩后入，三钱 夜交藤三钱 荷叶边一圈
分析：
肝阳偏旺之体，时令湿热之邪内蕴，以致肝脾失和，胃气不降，浊气上扰清阳而见头痛、眩晕、不寐等。治以清泄风阳，和胃化湿，使肝脾调和，诸症得安。
（7）清肺滋肾以治子淋
病案举例：
杨右 阴虚湿热下注，膀胱宣化失司，小便频数夹红，尿时管痛。宜清肺化湿，滋肾通关；怀麟八月，佐以保胎。
南沙参三钱 生草梢六分 炒条芩一钱 黑山栀二钱 生赤芍钱半 梗通草八分 蒲黄炭包，钱半 细川连四分 小生地三钱 小蓟根钱半 苦桔梗一钱 冬葵子三钱 滋肾通关丸包，三钱
分析：
妊娠期间出现小便频数涩痛者为子淋，肾虚湿热下注，膀胱气化失司所致。《经》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孕后血聚养胎，阴血不足，阳气偏旺，热传膀胱，气化不利，水道不行。阴虚阳旺之体，须防火旺迫胎。又肺主通调水道，故治宜清肺化湿、滋肾通关，佐以保胎。
5.丁甘仁治产后病的临证经验
丁氏妇科 “产后”医案计23例，内容涉及恶露未尽、产后寒热、产后痹痛、产后痉厥、眩冒神昏、盗汗咳嗽、肺燥痰湿、咳喘浮肿等病症。兹举例如下：
（1）益气养血以治恶露未尽
病案举例：
蒋右 产后四月，恶露淋漓不止，腿足酸痛，头眩眼花。此冲任亏损，血不归经。宜调摄冲任，助以益气。
潞党参二钱 抱茯神三钱 米炒於术钱半 清炙草六分 当归身二钱 大白芍二钱 左牡蛎四钱 花龙骨三钱 阿胶珠二钱 川断肉三钱 厚杜仲三钱潼蒺藜三钱 藕节炭三枚
二诊 产后四月，恶露淋漓不止，腿足酸楚，头眩眼花。此冲任亏损，血不归经，前投调摄奇经，尚觉获效，仍宜原法进步。
潞党参钱半 抱茯神三钱 米炒於术钱半 清炙草五分 左牡蛎先煎，四钱花龙骨先煎，三钱 阿胶珠二钱 大白芍二钱 川断肉三钱 厚杜仲三钱 当归身二钱 活贯众炭三钱 石莲子三钱 莲蓬炭三钱
分析：
产后恶露持续20天以上仍淋漓不断者为恶露不绝，主要由冲任失固、气血运行失常所致。其病因有气虚、血热、血瘀等。此外，尚与肝之疏泄、肾之闭藏有关。本案一诊瘀热留滞冲任，血不归经为病之标，气阴两亏为病之本。治宜标本兼顾，仿加参生化汤意，益气养营使正气渐复，和胃润肠使肠腑畅通则瘀热自除。
（2）和营祛瘀以治恶露未楚
病案举例：
郑右 产后四旬，少腹作痛，痛甚拒按，舌苔薄腻，脉象濡迟。营血已亏，恶露未楚，气机不得流通，兼之咳嗽。宜和营祛瘀，宣肺化痰。
全当归二钱 大川芎八分 紫丹参二钱 杜红花八分 延胡索钱半 炮姜炭五分 嫩前胡钱半 光杏仁三钱 象贝母三钱 炒竹茹钱半 薄橘红八分冬瓜子三钱 益母草二钱
分析：
本案产后少腹作痛，痛甚拒按，提示不仅气机不得流通，而且瘀血内阻胞络，故治疗以和营祛瘀为主。方中当归、川芎、当归、红花、益母草、延胡索等均为此而设。
（3）扶正和解以治产后寒热
病案举例：
薛右 产后气血两亏，宿瘀未楚，营卫循序失常，寒热迭发，已有数月，肢节酸痛，纳谷减少。宜扶正和解，调和营卫，不致延成劳症方吉。
潞党参钱半 炙柴胡五分 仙半夏二钱 云茯苓三钱 陈广皮一钱 象贝母三钱 生首乌三钱 煨草果一钱 紫丹参二钱 鹿角霜三钱 蜜姜二片 红枣四枚 净槐米包，四钱
分析：
产后多虚多瘀之体，失血伤气，百脉空虚，腠理不密，卫阳不固，风寒之邪乘虚而入，加之宿瘀未楚，阻碍气机，营卫失和，故见寒热迭发，数月不解。治拟益气养血，和解表里，调和营卫。方用小柴胡汤加减。方中柴胡散邪透表，合党参、茯苓、半夏、陈皮、槐米、草果等补正和中；生姜、大枣调和营卫；丹参祛瘀生新；生首乌、鹿角霜补益精血。共奏扶正和解，调和营卫之功。
（4）甘温建中以治虚寒虚热
病案举例：
朱右 产后未满百日。虚寒虚热，早轻暮重，已有匝月，纳少便溏，形瘦色萎，且有咳嗽，自汗盗汗，脉濡滑无力，舌苔淡白。此卫虚失于外护，营虚失于内守，脾弱土不生金，虚阳逼津液而外泄也，蓐劳渐著，恐难完璧。姑拟黄芪建中汤合二加龙骨汤加味。
清炙黄芪三钱 炒白芍二钱 清炙草六分 川桂枝五分 牡蛎先煎，四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米炒於术三钱 云茯苓三钱 炒怀山药三钱 炒川贝二钱浮小麦四钱 熟附片八分
二诊 前投黄芪建中二加龙骨，寒热较轻，自汗盗汗亦减。虽属佳境，无如昔日所服之剂，滋阴太过，中土受戕，清气不升，大便溏薄，纳少色萎，腹痛隐隐。左脉细弱、右脉濡迟，阳陷入阴，命火式微。脉诀云：阳陷入阴精血弱，白头犹可少年愁。殊可虑也，再守原意加入益火生土之品，冀望中土强健，大便结实为要着。
清炙黄芪三钱 炒白芍一钱五分 清炙草六分 熟附片八分 牡蛎先煎，三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炒怀山药三钱 米炒於术三钱 云苓三钱 大砂仁研，后下，六分 炒补骨脂一钱五分 煨益智一钱五分 浮小麦四钱
三诊 寒热轻，虚汗减，便溏亦有结意，而咳嗽痰多，纳谷衰少，形瘦色萎，舌光无苔，脉来濡细，幸无数象。脾弱土不生金，肺虚灌溉无权，仍拟建立中气，培补脾土，能得谷食加增，不生枝节，庶可转危为安。
炒潞党参三钱 清炙黄芪二钱 炒白芍一钱五分 清炙草六分 熟附片八分 左牡蛎先煎，四钱 花龙骨先煎，三钱 米炒於术三钱 炒怀山药三钱 炒川贝二钱 大砂仁研，后下，五分 陈广皮一钱 浮小麦四钱 红枣五枚
分析：
产后虚寒虚热，伴有纳少便溏、形瘦色萎、自汗盗汗、舌淡苔白诸症，而无外感之象，大抵属于气虚发热之例。故投黄芪建中汤合二加龙骨汤加味，以甘温除热，益气敛汗。二诊即见效验，寒热较轻，且汗出亦减，再守原方而加温肾健脾之品。三诊见寒热轻，虚汗减，大便转实，可谓佳兆。唯其咳嗽痰多及纳谷衰少依然，故拟培补脾土为主续方。本案证治过程，堪称 “甘温除热”之典范。
（5）养血通络以治产后痹痛
病案举例：
于右 人身之经络，全赖血液以滋养。产后阴血已亏，不能营养经脉，邪风入络，络有宿瘀，不通则痛，以致手不能举，足不能履，肢节痹痛，脉细涩。当宜养血祛风，去瘀通络。
全当归二钱 大川芎八分 青防风八分 大白芍一钱五分 木防己三钱西秦艽二钱 陈木瓜二钱 茺蔚子三钱 紫丹参二钱 怀牛膝二钱 嫩桑枝酒炒，四钱
分析：
产后失血，四肢百骸空虚，筋脉关节失于濡养，加之络有宿瘀，不通则痛，故见肢体痹痛。然产后身痛与一般风湿身痛不同，虽夹邪亦当调理气血为主，不可峻投风药。
（6）和营息风以治产后痉厥
病案举例：
赵右 新产五日，陡然痉厥不语，神识时明时昧，脉弦滑，舌苔薄腻。良由气血亏耗，腠理不固，外风引动内风，入于经络。风性上升，宿瘀随之，蒙蔽清窍，神明不能自主，所以痉厥迭发，神糊不语，症势重险！勉拟清魂散加减，和营祛风，清神化痰。
吉林参须五分 炙甘草五分 琥珀屑冲，六分 嫩钩钩后入，三钱 紫丹参二钱 朱茯神三钱 鲜石菖蒲八分 泽兰叶一钱五分 炒黑荆芥炭八分 炙远志一钱 童便炖，冲服，一酒盅
分析：
新产不日，气血亏耗，卫表不固，外感风邪，引动肝风，加有宿瘀，蒙蔽清窍，故痉厥迭发，神糊不语，显然属重危之症。治以息风和营，化痰清神，佐以益气扶正。方中童便有清热宁神作用，目前已应用较广。
（7）苦温合化以治肺燥痰湿
病案举例：
俞右 鼻鸣鼻干，干呕，咳嗽不爽，肺有燥邪也。胸闷不舒，口甜时苦，胃有湿热也。胸前板痛，按之更甚，痰滞阻于贲门也。自汗甚多，内热不清，遍体骨楚，正虚阴不足也。病起胎前，延及产后，诸药备尝，时轻时剧。良以体虚邪实，肺燥痰湿，攻既不得，补又不可，清则助湿，燥则伤阴，每有顾此失彼之忧，尤多投鼠忌器之虑。同拟两法并进，先投苦温合化，开其中隔之痰湿；继进甘凉生津，润其上焦之烦躁。是否有当，尚希高明裁政。
先服：水炒川雅连四分 竹沥半夏二钱 枳实炭一钱 淡干姜三分 橘白络各八分 生蛤壳六钱 薤白头酒炒，一钱五分 川贝母三钱 蔷薇花五分
后服：鳖血炒银柴胡一钱 天花粉三钱 鲜竹叶茹各一钱五 炒地骨皮一钱五分 冬桑叶三钱 活芦根去节，一尺 鲜枇杷叶去毛、包，五张
分析：
肺有燥邪，胃有湿热，润燥则易助湿，化湿则易助燥，故有 “顾此失彼之忧”“投鼠忌器之虑”。因本案病情复杂，病程缠绵，故丁师拟出分段施治之法，先投苦温合化（辛开苦降），开其中隔痰湿；待痰湿始开，继进甘凉生津，润其上焦烦躁。作为治疗方案，颇为合理高明。
（本文作者 杨艳卓 李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