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友（小小说）

李军几乎是被朋友们嬉闹着推进屋内的。

“你来了？”

明明不动声色地迎过来，那股客气劲儿让李军有点发晕，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向明明问了声好。明明却又转身去招呼别的朋友了，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没办法。李军苦笑着想。

客厅正中那古朴厚实的红木方桌上，棋盘已展开，黑白分明的两盒围棋子分搁两侧。李军忍不住拈起一颗，才发现那竟是绝佳的云子，自己渴求已久的珍品。

“来一局？”不知何时，明明已站在身边。

李军摇摇头，艰难地吐出一句：“我……戒了。”

明明自言自语道：“戒得掉吗？”也不待李军回答，弯腰拈起棋子，一枚枚置于棋盘上。李军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的手势，忽然心头一颤：明明所布的，竟是他们三年前下的那一局棋。也正是这一局棋，让他和明明三年间视同路人。

“明明，”李军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让让我这一次吧，求你了。”

“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明明沙哑着嗓子，“我的哥？”

都不说话了，两人共同工作的办公室里，但见啤酒灌乱滚。久久沉默之后，李军放下了一枚黑子，明明跟着应上一手。

做了十二年的棋友，这也是两个好友生平最艰辛的一局，全没了平时的闲情逸致，唯见刀光剑影，步步杀机毕露，以至于中盘刚过，两人都汗透重衣。

李军凝视着棋局，他非常清楚老友的实力，也庆幸自己在痛饮啤酒之后尚有如此清醒的头脑，但明明那纹丝不乱的棋路却也令他折服，若是在平日恐怕他早已跳起喝彩了。

“还有啤酒吗？”李军的嗓子干得冒火。

明明摇摇手中的易拉罐，递了过来。李军披手夺过，一饮而尽，拈起黑子用力拍在棋盘上。

“杀！”随着他一声大喝，棋子四下纷飞。

“你干什么？”明明又惊又怒。

李军大笑：“我赢了！”

明明恼了，上前抓住李军的衣领，猛晃两下，却又松了手，摇摇晃晃出了大门，第二日便找人办了病退手续。没有了明明的竞争，李军顺利地分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房子，结束了他四年的爱情长跑。

听说明明的女友吹了……

又听说明明去广州了……

“你就是李军？”

李军抬起头，见明明的身边坐了个漂亮的女孩子，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明明说你的围棋下得棒极了，可就是没赢过他，真的还是假的？”

明明放下手中的棋子，伸手向李军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兄，今天是我订婚的好日子，不要不给面子。这一局我们下完，你若真的赢了，这盒云子就是你的。”

李军慢慢坐了下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拈起了一颗黑子……

柴进作品。刊载于《围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