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注释(九)
【原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为修身在正其心。
【译文】所谓修治自身在内心保持虚静无为,是说自身有愤怒的情绪,则不能虚静无为;有恐惧的情绪,则不能虚静无为;有所偏爱,则不能虚静无为;有忧虑的情绪,则不能虚静无为。内心虚明,无所安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和其味。这就是修治自身在于内心保持虚静无为。
【注释】
[1] 总说
孔颖达《礼记注疏》:“此覆说前‘修身’、‘正心’之事。”
[2] 忿懥(zhì)、恐惧、好乐、忧患
《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宋·卫湜《礼记集说》:蓝田吕氏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动,虚明纯一,与天地相似,与神明为一。《传》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谓此欤?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后正,而贤者能勿丧,不为物欲之所迁,动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唯先立乎大者,则小者不能夺,如使‘忿懥’、‘恐惧’、‘好恶’、‘忧患’,一夺其良心,则视听食息,从而失守。欲区区修身,以正其外,难矣。”庐陵胡氏(铨)曰:“古之圣人以蒙养正,盖未发之谓蒙,谓喜怒哀乐未发时也。能于此时养之以正,则发而皆中节矣。若发而后禁,则扞格而难胜,故正心必曰先,谓正于未发之前。”永嘉薛氏(季宣)曰:“中庸之学,以率性为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有所‘忿懥’、‘恐惧’,则非所谓中,而本性昏矣。心者,神明之舍,居中虚以治五官者也。心为事夺,五官皆失其正,非所以安神明也。一正心,而本性正矣。”范阳张氏(九成)曰:“其所以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者,皆血气也。惟忘‘忿懥’以至‘忧患’,则心之本体见矣。故正心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则以心之正体,无见无闻无味处是也。一流于见闻滋味之间,则心之正体偏矣。故正其心者,消尽血气,忘‘忿懥’以至‘忧患’,乃可耳。心体既见,寂然不动可也,感而遂通亦可也。此心正者之事。正心者,岂可遽言此哉?学者不可不察。”四明李氏(元白)曰:“始焉心足以制其身,今也身反以戕其心。故经不曰‘心有所忿懥’,而特曰‘身有所忿懥’。挈其身而言之,所以明数者之累,乃生于身而非生于心也。然身之与心常相关而不相违,安有身为物累,而心为我有者乎?吾见忿怒之横生,嗜好之纷起,而恐惧、忧患且交战于方寸,则心之存焉者寡矣。故经列四者于前,而继之曰‘心不在焉’。”
宋·司馬光《易説》(卷三)于《咸》之“九四”下云:“心感于物,为善,为恶,为吉,为凶,无不至焉。必也执一以应万,守约以御众,其惟正乎?夫正而遇祸,犹为福也,求仁得仁,又何悔?故心正,则事无不吉,而悔亡也。心苟正矣,则往也、来也、屈也、伸也,而心不为之动焉。动于往来,则心倾矣。心苟倾焉,则物以其类应之。是故喜则不见其所可怒,怒则不见其所可喜,爱则不见其所可恶,恶则不见其所可爱,顾右则失左,瞻前则忘后,视必有所蔽,听必有所偏,故曰‘未光大也’。” 宋·张浚《紫岩易传》(卷四):“《咸》‘九四’以正其心为贞。夫心贞则虚静而公,所感者大。”
《易·同人》:“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宋·林栗《周易经传集解》(卷七):“惟君子能正其心,天下之志所由通也。离为心,而在乾之下,故其象为天下之志,岂不然哉?”
【解读】
按:“正其心”之义,即《中庸》之“致中和”,吕大临之“良心”、“寂然不动,虚明纯一”。在《易·咸》卦为“九四”,司马光谓“止于一”,“譬诸止水,寂然不动,物有万变而所以应之者一也”。君子第虚静以守夫贞,方能感通天下之志。故本篇以“虚静无为”释“正心”,着重于阐发义理。《同人》下离上乾,离为文明,乾为健。“二”、“五”中正而相应,同心而善言布于天下,诚然天地喜之,故《彖》曰:“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即《中庸》之“喜怒哀乐”四种情绪,皆为“身”所有。张九成以为“血气”也,李元白谓“乃生于身而非生于心”。人有这些情绪,自然不能做到虚静守贞,心如止水而感通天下。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句,是说要“正其心”应当达到的状态,张九成谓“以心之正体,无见无闻无味处是也”。《易·蒙》:“蒙以养正,圣功也。”胡铨:“古之圣人蒙以养正”,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圣人教人,用《蒙》而不用《复》,盖《复》者,去其不善,而复于善之谓也。若《蒙》,则无不善,亦未有所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