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贵祥：营上的华彩
营上的华彩
詹贵祥
营上，一个鲜为外界所知的地方，可它的名字，注定会出现在中国古村落旅游的名单里，因为它已经声闻遐迩，逐渐地走入了人们的视线。营上的得名，源于当地族人防御进犯的安营扎寨。现在它是一个村落的名字，不过在我们界定为“古寨”的概念里，更多的是指他“营内”地盘很小的岩头古寨——它是中国最小的古寨，也是一个最为奇特的古寨。说它奇特，是因为它的地理特征、自然风貌、文化传承、和那些镌刻在民居、碉楼、墙垣、石级里的不平凡的记忆……
营上，演绎着悬崖上的精彩。在贵州省织金县龙场镇出去约八公里处，极为宽阔的干河坝子一侧，一座山峰突兀而立，它高一百多米，三面绝壁，而在崖顶上面不足半平方公里的面积内，却住着几十户人家。在这样一个地势狭窄不平、极为陡峭的悬崖顶上，竟然会有这样多的住户，实在令人惊叹！同时，人们也会产生出这样的疑问：他们对这里如此情有独钟，是出于最初的王姓族人（另外只有一户刘姓）自我保护的明智之举，还是因为冥冥中有仙人暗喻，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总之，他们在这里生活至今已至第十代人。他们仰头看苍鹰盘旋、吸纳大山的灵气，远眺四周群山起伏、峰天一色的幻境，俯瞰绝壁之下翠绿盈野、唇齿相依的沃土。他们中的许多长辈粗茶淡饭、辛勤劳作，怡然自得，乐天安命，在这里生死不离，长寿一生。
但是，对营上而言，这个古寨的精彩显然不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情境，而是在于它身处幽僻的乌蒙深处，族中却有着睿智的老人，明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道理，与山外的社会息息相通。他们造屋、修碉、办学、兴教，使这里的世界不再无奈，引领着族人和寨外的村民走在现代贵州黔西北乡村文化启蒙的前列。这，你可以从那些紧密相连、错落有致的青瓦木楼的四合院；那些刻工细致、造型生动的花窗柱石；那几座厚重稳健、耸然而立的碉楼去了解他们祖辈艰苦的建寨历史和曾经的辉煌。这样，你就不难理解，在这里，何以会有王姓第六代通晓琴棋书画的王天涯那般仙风道骨之人：每当月明之夜，他便沐浴更衣、焚香净手，静坐于碉楼上或岩石边弹奏古琴，在优雅古朴的琴声中寄托着自己的怀想；你就不难理解，在这里，何以会出现一个鉴湖女侠般的巾帼英雄王素：她从这里的小学走出去，进一步接受教育，加入中共地下党，奔赴延安参加革命活动。为支持革命，她敢于提出分家产，而最终也能如愿以偿。王素的果敢源于民主平等的新思想和革命理想给她的支撑，可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农村，要如此突破男尊女卑的藩篱，还会被视为言行出格，举止不端。可以这样说，是营上的教育熏陶使她从小植入了思想“叛逆”的因子，也只有营上开明宽松的氛围才能容纳了她石破天惊的请求！你更不难理解，营上为什么叫“秀才村”？因为这里祖辈们辛勤耕作、经商养学。他们办私塾、建学校，开织金现代新学教育的先风。从这里走出了诸多优秀的学子、能人。他们的子女有的从事教育；有的在省、地、县各行各业担任要职；有的漂洋过海，学业有成……
营上，呈献出象背上的情怀。营上坐落在陡峭的悬崖上，可是沿着寨门前一条凹凸不平的石级小道曲折而下，正面望去，古寨下面有山洞两处，上面一个浅而小，下面靠前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因其住着邬姓人家而叫邬家洞。洞内宽敞平坦、洞内又有大小洞曲折勾连，是宜居賞景的绝佳之处。站在小路上面的坡头看去，山崖横向展开，白色的岩石水迹斑驳。仔细观之，整个山崖状如一头有鼻有眼、体型硕大的巨象，而营上，就是一个座落于这只巨象背上的古寨了。这使我不禁联想到了佛教故事中普贤骑象的传说。佛门中释迦如来有二位左右大士：文殊菩萨骑狮子侍佛左方，以智慧立德。普贤菩萨骑六牙白象侍佛右方，以“大行”立德。骑六牙白象的普贤菩萨手拿莲花，度众生清净自在，忍辱负重。象的性格象征菩萨慈悲仁爱，平和调顺。唯有慈悲仁爱方能显示大仁大勇大力，同时具足健步强壮，勇猛无畏。营上人战时面对土匪袭击和外敌的进犯勇于抵御，巧妙地掩护我地下党领导的转移，平时却又能接纳营外异姓子弟读书，男女同校、唱新歌、演新剧，宣传新思想及周济附近村里急困之人的气魄与胸襟，与大象战时雄猛无畏、平常则是平和柔顺的性格何其相似？
营上办学早，营造了厚重的文化氛围，这不仅培养了人才，也对当地和谐淳厚的民风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古寨里，少有争吵、斗殴、盗窃之事发生。因此，说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我信然。这里的村民寿命较长，历来九十多、甚至百岁的老人就有不少，这或许与他们的和睦相处，心态平和不无关联。虽然这里邬家洞内的崖壁上至今还有观音的像为人供奉，但营上人对佛教未必顶礼膜拜，他们对我国新文化运动的思想乐于接受则是不争的事实。
营上，展示出河坝里的风情。营上的悬崖底下叫干河坝。她有着母亲的情怀和迷人的风采。这里有一片肥沃的土地。营上人每天在山上守望着这片土地、也用汗水耕耘着这片土地。可以说，这片土地喂养了营上的儿女，也滋养了营上的文化。这片土地的名字为什么叫“干河坝”，我不得而知，或许是为免遭水淹而用一“干”字，可坝子里分明有一条河，河边有树、河上有桥。干河坝是一块狭长、弯曲而又平整的土地。它总长有6.3公里，宽度在数百米至近1公里之间。在峰峦重叠、沟谷深切的黔西北高原，这样宽大的坝子并不多见。干河坝的土地肥沃滋润。不用施肥，不用浇水，只要栽种就能长出庄稼，而且长出来的庄稼却是别处不能比的。你看看它们那深绿色的叶、粗壮的杆和茎、身躯高大而又低垂着头的样子，你就知道玉米的个该有多大，油菜的籽该有多饱满了。“包谷杆当扁担”、“油菜杆比楼梯高”，当地人说起这些不无夸张的话，流泻出一脸的灿烂。
如今，营上的魅力已经吸引了外界的目光。有诸多文人和游人来到这里，留下了彩墨、诗章、倩影与欢笑！“营上春色”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如果你在春天来到这里，那么，你一定会被这里的景色所陶醉。试想：极目望去，广阔无垠的干河坝子，平铺着一片绒绒的金色，起伏摆动的花海金浪，直叫人心潮浮动。浓浓的油菜花香，弥漫在空气里，沁人心脾。采花的蜜蜂和归来的燕子在花丛里飞舞，呈现出贵州画家王渔父的《大地春深》那般撩人情怀的意境。四周山色如黛，天空白云舒卷，这时，无论你是置身花海，呼朋引伴，还是一个人站在寨上远眺，都会有一种诗意涌上心头，你便感到沉闷散去、烦愁尽消，美不胜收……
干河坝的自然风光与营上的人文景观和历史一样，丰富着营上的画卷，焕发着营上的光彩。
营上古寨的文化内涵是深厚的；营上古寨的环境风貌是奇特的。营上人，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理解；营上人，至今还在待修的老屋里固守着脚下坚实的土地。他们期盼着阳光的朗照，等待着远方的客人！我来过营上，它给我留下了鲜明的印象，而营上人以“视通万里”的眼光与气量，演奏出艰辛创业、兴学重教的华彩乐章——这些曾经的往事、历史的陈迹，更使人回味、难忘……
（本文获2018年首届郦道元山水文学大赛散文类一等奖）
詹贵祥，中国散文学会、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有文学评论、散文及歌词发表于不同级别的报刊并有获奖。作品见于《今日文坛》、《贵州作家》、《教师文学》、《当代教育》、《西部散文选刊》、《乌蒙论坛》、《作家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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