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母亲脚(JUE)





我这人天生固执,对任何形式的东西都比较反感。我的《拒绝庄严》一文中回忆过自己当新郎那天的感觉。觉得自己在演戏,而且像小丑。因为所有的程序都是预先设定的。来宾都掏钱吃饭,喝酒祝愿。我呢,西装领带,道貌岸然。
母亲节到了,我所看到的消息或文章都有股洗脚水味。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孝顺母亲最应该关注的是母亲的脚(宁夏方言读“绝”)。
母亲节我们最应该关心的是母亲的心,而不是母亲的脚。而这个煽情的举动总是让一个个母亲,涕泪涟涟。母亲是最易知足最易感动的人,母亲节给母亲洗脚带来的感动是真实的,但对于子女来说,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吗?
我本村野之人,我们的母子之爱很粗糙,不像我儿子那样,和父母那么腻歪。记忆中,母亲还不曾亲过我一口,我也没有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以至于我们也不大会表达这种亲情。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动不动就是吵架打架,找妈时,大多是评理。母亲对我们最多的是喝斥,甚至从不当面夸奖。记得冬天母亲总是起得很早,她点上煤油灯,不是搓麻绳,就是纳鞋底,父亲醒了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时她偶尔会给父亲说说这个孩子懂事,或是做了让她感动的事。有时我也醒了,听了很感动,自己悄悄在被窝里抹泪。
我小时候很少向父母提出买什么的要求。大概我五岁时,母亲带我步行去了十里外的大队商店,我看着营业员从柜台拿出的陀螺,是那种用一红一绿两个像锅盖状的塑料壳粘在一起的,用手一旋便转个不停。我看得眼馋的,站在那里半天不走,但也没敢说要。母亲最懂我的眼神,她在大队的商店里转了几圈,决定给我买了一个。回家时,我实在走不动了,母亲背了我一段。母亲只有一米五,而那时我感觉母亲的背真宽真温暖,以至于我伏在她背上幸福地睡着了。
我从来没给母亲洗过脚,也从来没有给母亲送过花。但我觉得,这辈子,我是最让母亲省心的人。母亲老了,我常牵挂着她,照顾着她。如果我送她花,她知道会责怪我花那钱干啥。至于洗脚,更是不必,她不自在,我也觉得矫情。
我看了那天《新消息报》的少年犯给母亲洗脚,这种表演多少有点令心唏嘘。因为此前他们已深深地伤了母亲的心。当然,大概,因为母亲的心碎过,女子监狱这样的善举无疑是在抚慰母亲的心,让浪子多一份牵挂,早日回头。但对于洗者、被洗者,以及我们看客,都觉得酸溜溜的。所以,依我的看法,这脚不洗也罢。当娘的出门前自己洗了,让儿子看看自己那双忧郁的眼,感知那颗破碎的心。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固然是每个父母的心愿。但当面对现实时,父母对儿女的要求是再低不过的。这就是歌里唱的“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所以,逢年过节时,我总是挈妇将雏,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老房子。我知道,父母看着我们全家和和气气,看着孙子健健康康,他们会由心底荡出幸福。我们家人丁还算兴旺。父亲最得意的是,自己家孙子、外孙子个个都是带把的。几个灰小子到爷爷家里灰整时,爷爷那个乐。孩儿们要骑骡子,老爹就给他们牵骡子,孩儿们要抓麻雀,老爹就给他们找手电,孩儿们要耍羊羔,老爹就给他们到羊圈里抓来,放在屋子里。甚至把兔子、鸽子抓来让他们玩。在这一系列的热闹中,给别人的感觉,孙子是“爷爷”,爷爷是“孙子”。但是,爷爷的快乐是从心底荡起的。这是最真实的人性关怀。
五一回去,母亲给我们做了荞面,儿子吃了两碗半,说奶奶做的面就是好吃。我妈听得受活得不得了。说那就常回来,奶奶给你做。
爱母亲,其实不在乎是否捧臭脚。

本栏责编:书带草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注意事项:稿件要自行编辑好以word文件形式投入各栏目信箱,作者简介及联系方式附在稿件后即可,莫要单独发,作者照片直接发邮箱。投稿后请务必加主编微信:13910420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