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根留住
——读荒湖长篇小说《有底线的人》有感
对荒湖先生我一直是列兵对首长般的远视,偶尔近距离接触也大多是仰视,在《无缝对接》之后,再次读到《有底线的人》,似乎找到了平视的角度——把根留住。尽管小说通过两条线在时空的隧道有序地平行推进,但有一个共同的核心,那就是造屋。安居乐业是道家思想要义,房屋自然成了周正海父子的血脉之根,正如周正海所言,“他娘的,这世界除了房子,似乎没别的事了。”如果说周大应造屋是为了安放躯体,而周正海造屋则更多是为自己的灵魂寻求一个归宿。为此,周大应从二十七岁就开始造屋,直到最后把老命搭在了造屋的路上。周大应造屋是被逼的,因为狭小的房子里“连放出的屁都转不出臭气来”,因为周正海从十二岁开始在外面四处借居6年,更因为周正海在大姐家借居而导致大姐惨死,这一切都是催逼周大应在造屋路上不敢停歇的原因。周大应造屋是悲剧性的,除了直接导致“周正海的爷、伊”两个人先后殒命外,还间接导致了大哥周正明及细姐金子一生婚姻的不幸,在金光中出生的周正海因为年少没有雨鞋而导致体质虚弱,由此诱发的磨牙让周正海从小借居时到处遭人白眼,上大学后也因此“不敢向那个心仪的山东姑娘表白”,甚至在蜜月之后也因为这个原因与张虹分头睡觉。这些尽管是周正海心头之痛,也是他执着造屋的内在原因。有这种造屋执念,岂止周正海父子两人,在小说结尾借大哥周正明的朋友刘中玉之口,说出了周正明“他一直就想发一笔横财,然后回到你老家做幢大房子……”,周正海回家修缮父亲留下的老屋,不再仅仅只是为安放自己的身体,更多是寻求自己的精神之根。为此,在保持老宅原貌的前提下,周正海开始是计划将跨塌的间墙修旧如旧地换上土坯砖,在被大哥否决后,转而为了跟外墙保持一致,用到处收购的已不再生产的旧青砖砌上间墙。周正海反复强调要在南墙开个窗户,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能随时看到父母的坟墓,还有那棵合欢树。所以正因如此,当王医生把周正海带到王家庄时,让周正海当场下定决心立马在此造屋的原因除了王家庄的山清水秀,更在于那片祖坟和那棵合欢树。于是,具有浓郁家乡情绪的周正海自我安慰道:“青山处处有,何必是故乡”,好在最后周正海终于在那个叫周由的湾子里又找到了合欢树。周正海的宦海浮沉尤如柴静笔下的《看见》那般真实,就在周正海因官场失意随同学孙玉造访云台山时,不仅偶遇了兜兜转转回到故乡的刘中玉,还邂逅了情场失意遁入空门的陆小玉,更梦境般重见了周家庄始祖守浩公的诞生地——周由。尤其魔幻的是在十六家几近坍塌的老房子中居然有一家房屋和周父当年造的屋不仅大小尺寸相同,就是内外墙结构也完全一样,更不可思议的是原屋主人曾留下“非周姓人不卖”的嘱托。于是,解除婚姻的周正海立马一个人进驻了周由,模仿父亲二十七那年一个人造屋的全景。在造屋过程中,周正海由开始只能挑四块青砖的体力迅速提升到和周大由当年一样每次挑八块青砖,更令人叹服的是,困扰了周正海几十年的磨牙旧疾居然不药而愈。究其原因,应该是周正海找到了他的精神之根,让自己的灵魂得到了真正意义的安息。周正海是历史专业出身,这也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改变身上那条执拗的文化之根。在没有碰到新国县烈士陵园时,周正海的仕途是坦荡的,可以说是“东楚市的一颗政治新星”。可自从遭遇到他人生中第一块石头后,周正海平坦的仕途就开始了坎坷。当从政协的闲职转任到文物局后,第二块石头“楚国界碑”让周正海对官场彻底失去了信心。在拆迁与建设、传承与发展、历史与未来的社会大背景下,周正海始终坚守着他自己的文化之根,这也注定了他在官场上的悲怆命运。我认为荒湖先生的把根留住,最终是要留住人性的本善之根。周正海为官是清廉的,也正因为如此得罪同族的江子哥,以致遭到对方诽谤而冤受处分;周正海为人是本真的,对出生地周家庄是尽心尽力帮扶,可等到他回家修缮老宅,那条终究没有通车的高速让周正海彻底看透了人性的薄凉;作为丈夫,周正海是忠诚的,在婚姻出现巨大裂痕的情况下,面对陆小玉的投怀送抱,周正海始终没有突破纯洁的友情底线。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为人处事始终有的底线人却最终剃光脑壳,隐居到云台山中去了。这种表面看似悲剧的结局,却恰恰反应了周正海寻根归宗、重回生命出发地的圆满,诠释了生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内涵。
张海青,大冶金牛人,湖北省教育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偶有文章在《中华文学》《中国教师报》《教育文摘周刊》《精短小说》《西部散文选刊》《博爱》《新老年》《湖北日报》等媒体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