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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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曹桂佛
王磊可真高兴。
就在刚才他拥有了一部手机，虽然这部手机是旧了点，虽然这部手机没有安装电话卡，虽然为拿这部手机妈妈还瞪了他，他都顾不上啦！今年十三岁上初中二年级的他，裤兜里揣着手机，用手紧紧捂着，急着想找人分享他的喜悦。
现在是午后两点，初秋的阳光热辣辣地晒着他的面颊，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上学途中，王磊左顾右盼寻找同班同学，突然眼前一亮，那不是姚冰吗？他紧走几步赶上去，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悄咪咪的说：“看，手机！”
“啊？你爸妈同意给你买手机了？”姚冰一脸疑惑。
“嗨，他们那么小气，才不给我买呢！是俺爸给俺妈买了新手机，我把俺妈的旧手机收为己有啦！就这，俺妈还瞪我呢，我才不管她高兴不高兴，反正这个手机我是要定了。”
“有卡了？”
“没有，不过上QQ、聊微信、看视频只要有网络还是可以的。唉！”王磊长叹一声，接着说，“大人啊，真是奇怪，自己整天拿着手机玩，就管着我们不让摸，你说这公平不？哼，你们玩，凭什么管我？”
“就是，”姚冰附和道，“就像我妈，舍不得给我买手机，还找什么'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的借口了！她自己有手机，为啥不给我买？成天价就说是大人配备手机为的是工作，有业务需求了，有重要电话了什么的，每天这么个说辞，也不知道换个说法。”
......
两个小伙伴在一答一对中走进教室。
上课了，这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卖力地讲解，粉笔在黑板上吱吱扭扭地乱动，老师讲的什么公式，什么概率，王磊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一门心思地想下课后看如何鼓捣着上QQ，那么晚上就能聊天看视频了。
一下午的时间浑浑噩噩过去了。晚上到了家，妈妈赶紧招呼他：“磊磊，快洗手吃饭做作业！初二了，你可得抓点紧，要不然考不上个好高中就惨了.....”
烦人。王磊在心里狠狠地说。
一声不吭坐在饭桌旁，他不能自已地掏出了手机。点击QQ头像，哇，登录上去了。这里的了世界真精彩，不仅能和加了QQ好友的同学聊天，还能加上天南地北的人一起侃大山。看右下角，还有好友动态、看点，就一个看点就包括看视频、小说、NBA、科技、娱乐、体育、游戏，真正是应有尽有啊！这可是比上学念书有趣多了。
“磊磊，你这孩子，怎么拿上我手机了，快给我！小孩子不能玩手机，有辐射坏眼睛、伤颈椎了......”
妈妈又在一旁唠叨开了。
“这个手机我要了，你们大人都有，为啥不让我有呢？你们有工作用手机了，我也是有作业在手机上发的了。”王磊说的理直气壮。
妈妈一时语塞。是啊，学校里的作业有时候是在手机上发的了。为此，好多班级还设置了家长微信群，假期作业、双休作业都会发上去。哎，现在通讯设施的便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妈妈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年电子产品的普及让人们方便多了，出个门可以在手机上订火车票、飞机票；住个店可以在手机上挑选个评价高价位合适的宾馆；甚至带老人去大医院看个病也能上网预约个好专家；想念亲朋好友了可以立马开视频看见......真正是方便快捷啊！但在方便的同时怎么滋生出这么多问题？前几年是怕孩子进网吧打游戏，现在去网吧的娃娃们少了，他们改为整天端着个手机不出门，蜕变为“宅男宅女”啦。星期天让王磊找小伙伴去玩吧，他不。一回家来，就是寻摸你的手机了，做作业不带动脑筋，“作业帮”一搜抄上去交差啦。全怪磊磊他爸，没事给我换什么手机。这下可好，小家伙拿上了，那是“肉入猫口”，怎么能要出来？
定住神想了又想，妈妈决定妥协。和小孩子，可不能硬碰硬。这好像是晋剧《三娘教子》里的一句唱词，不知道怎么现在想起来了。既然堵不住“手机洪流”，那就“疏导泄洪”哇。
“小磊，”妈妈尽量柔声说，“你实在想拥有这部手机也行，咱们得约法三章了？”
“那三章？”磊磊扬起脸问。
“手机一不准拿到学校，二不准进卧室、卫生间，三不准吃饭时候看，能不能做到？”
“为啥？我为什么不能在卫生间、吃饭时候看呢？”
“不为什么，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见妈妈沉下脸来，磊磊默认了。
王磊终于正式拥有了一部没电话卡的手机。慢慢地，班里越来越多的同学拥有了自己的手机，过了三、四个月，班里的“小眼镜”逐渐多起来。有几位同学甚至有了头疼、头晕的症状，最后经医生诊断是轻度颈椎炎。
王磊却很不以为然，用手机有段日子了，除了黑板上的字看上去变得模糊了点，其他的负面效果还不显著，他迷恋手机带给自己碎片化的快乐，尽管看手机刷视频笑过了会有短暂的空虚感。
一晃，寒假快到了，学校照例要进行期末考试。对于考试，王磊还是有一点信心的，凭借他聪明的脑袋瓜，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语文试卷发下来了！这一课是他的强项，小学时良好的阅读习惯，加上自己过人的理解力，用王磊自己的话说，就算用不用功、学不学语文120分的题考个100分以上，那是轻轻松松的事。试卷在手，他照例先浏览了一下，看上去不难啊！
着手做吧，咿呀呀，怎么熟熟的字写不来呢？我们也做过呀！奥，做作业时这个字是查了手机的，当时会写了的，怎么就记不住呢？提笔忘字。王磊紧张起来，看上去简单的考题难住了小王磊。考试那天因故刚好停了大暖气，王磊却热的大汗淋漓......
后面的几科无一例外地给王磊一记响亮的耳光。过了几天，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一向在全年级排名前50名的他下滑至134名。成绩的挫败感让王磊有欲哭无泪的感觉。下了晚自习，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快回家，而是独自漫步在滨河公园的大道上，心里是满满的忧伤。
冬天的滨河公园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了树叶装点的各类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王磊昂着头，迎着冷风，眼角有冰冷的泪顺着脸庞流进嘴里，苦涩的滋味在味蕾间弥散开来。
哭有用吗？
没用。
拖着沉重的脚步磨蹭到家，迎接他的是黑着脸的爸爸和一脸焦急的妈妈。因为有家长微信群，父母已然是知道了他的成绩。
“以后，别再想碰一下手机，再玩，我砸了你的手机，非狠狠地揍你不行......这么大了，没有一点是非心、羞耻心，手机谁不知道是个坏东西，那个东西害人哩！影响你学习还算是小事，你姨父家的那个小侄女，就是她爸爸出车祸死了的那个人家的孩子，就是因为接触到手机，玩手机游戏挥霍了他姥爷好不容易攒下的七万多元血汗钱！”爸爸暴跳如雷，指着他的头说，“这么大了省不得学好，以后咋立足于人世，咋在人世间讨生活，咋生儿育女，咋给我们养老送终，你身上有责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家伙，若明年考不上新十中，就送你去建筑工地当民工！”父亲一顿咆哮。
王磊懒得辩解，也没有充足的理由为自己辩白，他耷拉着头走进自己的卧室，走到书桌旁，坐下来，把脑袋垂在桌子上，泪，又无声地流下。
客厅里，父母亲小声的争吵声像风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你怎么能那么骂孩子？现在是网络时代，有几个娃娃能纯粹不碰手机。他们现在痴迷手机，和我们念初中时痴迷武侠小说、言情小说还不是一个样。时代不同啦，看手机也是个正常事情......”
这是妈妈的声音。还是当教师的妈妈比较理解我。王磊想。
“我为看琼瑶的小说还被俺爹撕过本了，你在初中时期没干过啥荒唐事？”又是妈的小声嘟囔，“一说就是砸了手机，手机招谁惹谁了，就像你开车违章了难道还怪汽车？那咋不砸了汽车？”
“我还不是为小磊好！”爸爸的声音很沙哑，“就因为我没好好念书，现在才整天开着个大客车东奔西跑为生计累死累活的受苦了。咱就一个磊磊，我不想让他成为我这样出卖苦力的人啊！”
爸爸总是这样，打他骂他还总是说为他好。王磊愤愤不平地在心里说。
“正因为担心孩子的自律性差，我才和他约法三章了。再说，孩子也知道错了，你没看他回家时那个难受的样子，你就不心疼？”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
“好好，就你对，你常有理！”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屋子里变得静悄悄。
王磊止住了抽泣，书桌的玻璃板下，之前抄着励志的话依稀可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句话又一次映入他的眼帘，他心中默念“动心忍性、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个时候，除了使自己坚强起来，手机能帮得了我什么？”王磊暗想，“我喜欢玩手机的感觉，但我恨玩手机带来的成绩一落千丈的耻辱感......”王磊拳头攥的紧紧，内心深处他是个积极上进有追求的少年，这时更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手机，明天我就交给妈妈！”
心里有了主意的王磊渐渐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闻到一股雪梨的清香味，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身后，手抚其背，小声地说：“小磊，这次没考好，其实从另一方面说也是个好事，它给我们都敲了一个警钟。这段时间，我们都疏忽了对你的学习管理。总以为你偶尔看一下手机，偶尔抄袭一下作业无关紧要，没想到现实生活是来不得一点马虎草率的。这里面有我和你爸的责任，我们没有做好带头表率作用，时常看手机，我们会深刻反省的。以后，我也会减少用手机的频率，把手机当成通讯工具而不是玩具，尤其是在家里，在你面前会果断放下手机，陪你一起努力，一起成长。孩子，你可要监督我们哦......”王磊感激地望着妈妈，有妈的孩子真好，他又有点想落泪的感觉。
“磊磊，快喝了这碗冰糖雪梨，还温着呢！”
他手捧着碗，和着热泪一口气喝完甜丝丝的梨水。对着妈妈，泪眼含笑说：“妈，手机你先收了吧，有需要时我还用你的。”
夜深了，天更寒啦，书房里的母子俩依偎在一起暖融融的，书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家的爸爸果断关了自己的手机。
201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