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塑造成功了,“流派”就在其中

“角色”塑造成功了,“流派”就在其中

2021-07-08 09:44

  作者:任海杰

  沪剧是我欣赏音乐与声乐艺术的起始点。尽管,后来许多年我的时间和精力大都在古典音乐领域,但对沪剧始终情有独钟。最近,先是看了原创沪剧《敦煌女儿》视频,又在上音歌剧院观赏了现场版,发现现场的新版本《敦煌女儿》改动很大,几乎可谓与以前的版本“判若两剧”。此剧改动的得失,是一个大题目,暂且不表。本文想说的是主演茅善玉在剧中的演唱,无论老版本,还是新版本,塑造人物都深情感人,尤其是唱腔设计上颇有创新之处、可圈可点,这引发了我的一些思索。

  沪剧发展到今天,与中国其他地方戏曲一样,都面临着如何既保持传统特色又与时俱进的问题,其中的一大关注点——唱腔流派,一直被戏迷们津津乐道。比如,沪剧前辈艺术家解洪元的解派、邵滨孙的邵派、王盘声的王派、丁是娥的丁派、石筱英的石派、杨飞飞的杨派,等等。后来的学艺者,大都以这些经典流派为楷模。从好处说,这让后学者有一个专业标杆,而且这些流派在戏迷中深入人心,深受欢迎。然而,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每个人的嗓音也各不相同。因此,多年来,真正学到惟妙惟肖者其实并不多,即便是学得八九不离十,但依然不是“十”,戏迷们往往觉得还是原创者更有韵味。更须思考的是,这些流派的原创者,是根据当时的演出戏码、演唱角色逐渐形成自己的特色,也就是说,所谓流派都是“过去式”。而沪剧这个剧种的一大优势是善于原创新戏。既然是原创新戏,就会有新的角色,在演唱这些新角色时,依然套用以前的流派唱腔,结果可想而知。这不仅是当代沪剧发展的一个瓶颈,也是其他戏曲剧种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说回到《敦煌女儿》,茅善玉不仅是这部戏的监制和领衔主演,还是主角樊锦诗这一角色的唱腔设计者,也就是说,茅善玉是根据角色设计了唱腔。在剧中,茅善玉扮演的敦煌守护者樊锦诗,从一个20多岁天真烂漫的大学毕业生,到白发苍苍的大学者老院长,年龄跨度五六十年,行当跨越花旦、正旦、老旦,艺术表现的难度很高。茅善玉曾师从丁是娥和石筱英,但她没有依样画葫芦,而是转益多师,吸收了丁派的华丽多变和石派的委婉甜糯,又对其他剧种博采众长,如越剧、评弹、锡剧、京剧等,甚至将流行歌曲和民歌的演唱技巧也融入沪剧唱腔中。总之,一切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这里的“我”,就是角色,就是当代沪剧演唱的审美新理念。

  多年来,茅善玉已逐渐形成“行腔圆润妩媚,旋律丰富大气而婉转跌宕……洋溢着上海都市的清新格调和时代气息”的艺术特色,这在她以往主演的《家》《今日梦圆》《雷雨》《露香女》《董梅卿》等中已有所展现,而此番主演《敦煌女儿》更是达到一个新高度,无论是念白、肢体表演,还是演唱和情绪表达,茅善玉都紧扣人物当时的年龄、场景和内心世界,起伏有致、进出自如(整部戏是倒叙式,剧中不同年龄的樊锦诗在不同时空中交叉出现)。尤其是与丈夫分别、面对红卫兵破坏敦煌文物、决心用新科技永远保存敦煌时的三大段唱,茅善玉的演唱声情并茂,形神兼备,感人肺腑,完全把人物演活了!此时,你不会分辨演员是用了丁派还是石派唱腔,或者是别的戏曲歌曲元素,它们融为一体,发出新声,为樊锦诗这个角色而深情歌唱。

  剧终谢幕时,看着舞台中央的老年“樊锦诗”频频向观众招手,我恍惚有一种“庄周梦蝶”的感觉——茅善玉乎?樊锦诗乎?两者合为一体乎?樊锦诗为守护敦煌贡献一生,茅善玉为振兴沪剧历经无数困难挫折而不懈,她演唱樊锦诗,又何尝不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敦煌女儿》历经八年修改打磨,茅善玉率领主创人员八次赴敦煌深入生活,她对樊锦诗这个角色所花费的心血,超过了以往所有的角色,可敬可叹!

  由此可见,沪剧也好,其他戏曲也罢,唱活、唱好角色才是关键,角色塑造成功了,所谓的流派就在其中。不过,我还是认为,在编剧理念、导演理念、舞美理念与时俱进的当代,无论是戏曲从业者还是观众,其戏曲审美也应与时俱进。(任海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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