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 | 奶奶的银镯子

文丨清荷

侠 道

奶奶的银镯子白白亮亮，甚是耀眼，总在黑夜里闪着诱人的光

——清荷

“奶奶，以后我出嫁了，你把银镯子送我，好不好？”

奶奶笑着并不应允。

那时她才七八岁，就喜欢上了奶奶手腕上的银镯子。奶奶的银镯子白白亮亮，甚是耀眼。堂姐初嫁，奶奶送了新式皮箱做嫁妆。她小脑袋一转，打起了银镯子的主意。

谈起银镯子，先得谈起她奶奶。奶奶十二岁因为一饭之恩，嫁给了爷爷，不得不感叹那时娶亲真容易。奶奶年青时刚遇上文革，吃大锅饭的日子。奶奶生了十三个孩子，存活的只剩六个，五男一女，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但奶奶一直很乐观。就在这物质匮乏，饥不裹腹的年代，奶奶的银镯子，用一箩筐谷子换得。

奶奶的银镯子，是由三根细条儿绞编而成，俗称铆丝镯子。她出生时，刚分田到户，不饿肚子就很好了，能有一二件手饰的，极少见。她的二伯母、三伯母，还有她妈都是没有的。那时乡下没有电灯，银镯子总在黑夜里闪着诱人的光，就连她五六岁的弟弟都喜欢上了。

十几年后，待她出嫁时，奶奶的银镯子早断了，连碎片儿也不知搁哪了。听说，是她弟弟年幼时搿断的，但并不确切。后又听说，打银匠看了，鉴定是银渣子，修不好。银渣子，那就不是银子了，她的那些伯母、婶娘、姑妈们也再不关注了。以至，再也没有人提起，可她还记挂着哩。

她毕业后，南下打工，见多识广，物质也丰裕了。银镯子只是廉价的配饰，算不得什么。一时间，她有了，她妈有了，伯母们也有了，可她奶奶却没有了。她奶奶爱好（爱打扮）着呢，拉着她的手说，啥时候去城里，帮我也买一个，多少钱我给你。奶奶这话一出口，就遭媳妇们反对，都八九十岁老人了，戴什么银镯子，这么多媳妇，死了怎么分……奶奶怕烦，便说算了算了，不买了。

岁月无情，爷爷走了，单身的大伯走了，年青的婶娘也走了。每一次都瞒不住奶奶，每一次奶奶都非常伤心，每一次奶奶都说，为什么该死的不是我？奶奶越来越孤独，经常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儿孙们各忙其事，曾孙们读书的上学去了，年幼的还不懂事。她在外地，偶尔打电话回去，奶奶接了总是先哭一阵子，然后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再一句就是让她照顾好自己。

奶奶93岁那年夏天走了，接到报丧的消息，她十分愧疚。回家前第一件事情，她去商场特意挑了个带福字的银镯子。她到家时奶奶已去世了，她走到奶奶面前，轻抬起奶奶干瘪的手，把银镯子套了进去。银镯子闪亮闪亮，和着奶奶的一脸慈祥，叫人心疼。她爸爸朝奶奶说了句，老娘，孙女回来看您了，您喜欢的银镯子给您戴着了……爸爸边说，边抹着泪水。

家里人不理解，人都死了戴什么银镯子，钱烧得慌。可她就是执着，说那银镯子谁也不许取，就是用来给奶奶陪葬的。她表了态，谁也改变不了。她妈说，奶奶死了你送银镯子，外婆还活着哩，也没见你送过。听了这话，她把妈的银镯子摘下送给了外婆，再把自己的银镯子摘下送给了妈。

银镯子对她来说并不稀罕，她没有银镯子，还有玉镯子，金镯子。然而，奶奶的银镯子，是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她长大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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