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宇:知命随笔|话说听风楼 2024-05-11 01:00:07 知命随笔:话说听风楼 【杂念】 刘宏宇 在我差不多所有投递给作家荟平台的跟“文学”沾边儿的文字稿件中,都在页眉的右侧有“听风楼闲语”的标注,意为“在听风楼写下的闲话”。听风楼?是哪儿?没哪儿。既不是什么标志性地点,更谈不上有什么意境。听风楼,是个完全个人化的称谓,如果以“社会性”来“定义”,很简单,就是我给自己在家里写作的地方起的“雅号”。“号”起的“雅”不“雅”,也都是自娱自乐;地方,却实在跟“雅”搭不上。起个“号”,更是跟心灵的“互动”,所以说——以“社会性”来“定义”。社会性。在这个问题上(如果这可以算作是“问题”的话),跟“社会性”对应的,是“地理性”。涉及到“地理性”,就更羞于启齿了。不过,既然写到,也就用不着“藏羞”——地理性定义“听风楼”,其实,就是指我那位于北京北郊的经济适用房居所中的厨房外阳台。 我不知道别人都是怎样的,反正我是一直以来都没真正拥有过完全、唯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空间。噢,办公室和酒店房间不算。在我看来,那些都不属于“生活空间”。我理解的“生活空间”,被很多人称为“家”。但在我看来,“家”的含义要丰富、复杂得多。非要扯上“家”的话,我说的“生存空间”,也可以近似等同于“家”里的一个房间。这样就好解释了——我,年过半百的我,从来,都不曾在家里拥有完全、唯一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从来!记事起,是爸爸妈妈和我组成的三口之家,位于北京市中心一间大约有十二平米(或者多一点点)的“临街底楼”单间;后来有了弟弟,变成一家四口,还是挤在那个房间。十五岁上,中考前的初春,随着相关建设需求,整条街搬迁到了城北边缘地带(现在的北三环路往“外”不到一公里);因为相关搬迁的政策限制,我们这个四口之家,只分配到一套“两居室”,父母亲住“主卧”,我跟弟弟住“次卧”。高三那年冬天,父亲单位调整住房,我们一家搬进了一套“三居室”,位置跟之前那套“两居室”相去不远,属相邻街区。这时,我们并没有像差不多所有其他家庭那样,父母住主卧,两个孩子各自独享另外两间卧室;而是因为稍许上了岁数的父母亲生活习惯越来越不能默契,由他们分别各自单独居住主卧和次卧之一,我和弟弟仍同住另一间次卧。后来上大学了,住的是八人寝室(实际住七人)。大学毕业回到家,仍跟弟弟住原本的那个房间。再后来,结婚了。女儿出生前,跟妻子住同一个房间;女儿出生后,我因为睡觉打呼噜,成了“厅长”,就是在客厅搭铺或者干脆就睡客厅沙发的人。当时,对于我来讲,在家“过夜”的天数跟出差在外住酒店的天数,几乎“一半对一半”,所以,厅长就厅长吧,只是睡个觉罢了。 我不仅睡觉打呼噜,醒着的时候,还喜欢吸烟。特别是在写作的时候,几乎烟不离手。还奔波于职场、在家过夜跟外出住酒店“一半对一半”的年月里,我几乎所有的假期,都用在了写作上。在家写作。我因而特别感谢家人对我写作的支持和对我在写作时“丧心病狂”地吸烟的包容。但毕竟,包容,不等于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毒害亲人。所以,至少出于“不广泛放毒”的需要,我也想有一个可以“自我封闭”的空间。这个空间,不仅要有一定的封闭性,最好还能离家人的主要活动区域远些。当然,出于写作的需要,能安静点儿,就更好。听风楼,就是这么来的! 女儿出生后,我们旋即着手“居住独立”,动作可谓迅猛高效——女儿还没出满月,就“买定”了“新家”。这里必须说明一下,2002年,对于在“世界五百强”欧资企业供职的我和在公有制工程企业供职的妻子来讲,“首付”一套销售面积堪堪百平米的“经济适用房”,说不上是多大的“经济压力”;所以,当时,跟现在类似情况相比,也就属于“说买就买”了。那就是现在还在住着的北郊居所,也就是“听风楼”所在地。确定要“居住独立”时,我就跟妻子商定:要有一个供我写作的空间,跟主要生活区域相对“隔绝”。妻子认同、支持,很用心地利用产假时间,就着“买定”的那个户型,设计了好几版方案——不是说着玩的,真的是“设计”、“方案”,因为她就是设计师,很专业的那种。专业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我独自去看房,跟她通着手机;线路那端的她,一手抱着还没满月的孩子,另一手随便扯个铅笔头、压住一张纸,仅凭我的口述,就把“平面图”勾出来了;还指导我去测量一些她关心的、跟装修的“关键”直接牵涉的局部尺寸。不过,就是这么这么的专业,到最后,我也并没采用她设计出的任何一个方案,而是以“远离”为由,选定了全家离两个卧室最远(大约十米)的厨房外阳台。她说,那地方太小了,而且没暖气,不能住。我说,没暖气可以想办法,不能住如果指的只是搭不开床铺不能睡觉的话,更没关系了,实在不行,我可以继续当“厅长”啊。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那“厅长”,一直当到今天——从女儿没出满月到她过了十九岁生日,整整十九年!不过,当“厅长”,是我的“自愿”。“自愿”中最主要的理由,是我“回家”专事写作以来的黑白颠倒——作息跟妻子女儿正相反,能有个地方容我“做白日梦”就不错了,别无他求!那个一般其他家庭都用作厨房的“延伸”的小小阳台,被装修成了办公室模样,还添置了电暖气和很有气度的“环绕式”窗帘。我们,我和妻子,把那小小空间,叫做“听风楼”。 曾经,我在外企供职时的“老大”,邀我去他后来跳槽去做了CEO的另一家外企跟他的核心员工做“星期五沙龙”,讲写作与职业生涯的兼顾(那时还没退回家专事写作)。因为跟老大相处亲密,听风楼,作为他觉得很有特色的一个“所在”,他不仅知悉,并且已令邀我去“沙龙”的那些陌生对象们都有所耳闻了。当然,并没细说。于是,沙龙时,就有人问:为什么叫“听风楼”?我答曰:因为是个阳台,外面风声听得最真切。这回答,引来一阵善意的、很有节制的笑。笑毕,这个话题就过去了。其实,我那个回答,只是“应景儿”的“现挂”,并不“属实”。“实情”是,早在还没买那个经济适用房之前,跟妻子憧憬“居住独立”的时候,我就说过“有朝一日能有个独立空间抽烟写作”的“愿景”;并且,在那个时候,就半开玩笑地给还是“莫须有”的那个独立空间,起了“听风楼”的“雅号”。怎么会起这三个字呢?有“来历”。 很早前,刚上大学那阵儿,有个电视剧,冯巩主演的,叫《那五》。冯巩演的那个主人公角色的名字叫“那五”,是个满清遗少。剧集讲的是民国初年,那五家所属的满清遗贵,因为王朝的倾覆而失去了“法定”的“供应”,北京俗话叫“铁杆儿庄稼倒秧子了”。冯巩扮演的那五,因为之前一直坐享其成当寄生虫,什么都不会做,一下子要自己谋生了,很艰难,也闹出不少笑话。其中一个故事(桥段),是识文断字的那五,当小报记者,采访一个落魄的老派武侠小说作家(李丁扮演);老先生爱喝酒,给自己那其实十分破落的居所,起了个“雅号”,叫“醉寝斋”,他的笔名,就叫成“醉寝斋主”。那五虽什么都不会干,且又懒又馋,却因为自小家境好,不仅识文断字,还略懂文学,并且有一付含着雍容、傲慢意味的“好脾气”,一时哄得“醉寝斋主”老爷子挺高兴。醉寝斋主年事已高,不得志,喜欢那五,遂将“压箱底”的“成作”(写作完成却没见诸于世的作品)赠予那五。那五拿着当作自己的作品去发表了,还对应着“醉寝斋主”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听风楼主”……故事还有“后来”,不多说了。老实讲,隔的年头久了,也不敢说记得清楚,就连上面讲到的,也说不准有错漏。但“听风楼主”是没错的。那时候,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交叠之际,还没有今天对某一部剧评价、热搜、排名等等花哨,播过去也就播过去了。《那五》,可能是因为太“北京”了,或许并没引起多大反响;本身并不是北京人的冯巩(天津人),当时也还在其影视表演的“青涩期”,那个形象,也说不上就能多深入人心。我当时,也不过就是觉得“醉寝斋”、“听风楼”说起来、听起来,挺有意思,就记住了。那是个什么都挺容易就记住的年岁。在那个年岁上,我还没有以文学写作为事业的打算;也自然没成想,有一天,会能把那“听风楼”三个字,用来给自己的“写作间”或称“吸烟室”命名。 人生,“没成想”的事儿,太多了。所幸,在很早的时候,大概也就是看《那五》那阵子前后,还没满20周岁的我,就“似乎懂得”了这个道理——人生会有很多不可控,过早、过于精准(说“明确”也行)的预设,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弄不好,还会构成“阻力”。跟现在的“同龄人”也就是差不多我女儿她们这拨人相比,我上述“所幸”,可能并不稀奇,可在我们那时候,怎么说?就说世界变化还不够快吧——我们大多数的同辈人,都会比较早、比较精准地对自己的未来做预设。现在回想,似乎觉得,当初自己的“豁达”或说“没志向”,多多少少,牵连着“不甘”二字——不甘只做一名工科生,不甘只是沿着工科生的专业道路铺展“事业”、“毕生事业”,不甘为了这种由所学专业界定的预设而“消灭”内心隐约着的些许“毛躁”……那“毛躁”,被“今天”证明,十有八九,便是写作——想把所想变成文字,想把变成的文字与人分享,想于其中领悟工科专业及其指向的“事业”所不能或说“很难”带来的道理、人性、思辨…… 关于写作,老实说,真没想“成名成家”。到现在也没想。这份“节制”或说“平庸”,大概跟“工科”的出身有关。能在“听风楼”里自己写出(而不是拿别人的“成作”充数)《那五》剧中提及的那样的娱乐性文学作品,供自己和所能及的周边人们笑笑、解闷,也就是了。若能有所领悟,则更好。若再可让其他人也有所领悟,便是“天赐”了。或许——对我的写作和作品“喜欢”甚至些许“赞赏”的前辈、亲友曾说——或许,正是因了这份并不倾慕、执着“名利”的淡然,才写得“专心”,写得“自在”,写得……有那么点点儿耐看,有那么点点经得住琢磨…… 听风楼,我为自己“专设”的“写作间”、“吸烟室”,其实,十九年来,并没派上多大用场——冷季,就是用上电暖器,也呆不住;热季,虽然窗户还算严实,且居于十多层的高度,可蚊虫仍可构成干扰。不过,说到底,可能更由于离家人太“远”的孤寂,让我难耐。虽只隔了大约十米,可对我这样的“超级宅”来说,已经够“远”了。大约,也是太多太久的“从没有”过独立空间,养成了对“独处”的畏惧、不适。更多时候,我的写作,还是在相对稍近些且暖气充足的厨房完成的。骇人听闻的吸烟量,已把曾经“光鲜亮丽”的厨房熏得不像话。我称之为“听风楼分号”。从小就特别喜欢自己“小家”的女儿,曾经饶有兴致地为家里每个空间(包括厨房和卫生间)“命名”,并十分认真地制作“铭牌”,张贴于各个空间的入口处。厨房,我的“听风楼分号”,她给贴的是“栖醇阁”。记得,贴上“栖醇阁”铭牌时,她还问我:要不要给阳台贴上听风楼?我说不用,就栖醇阁吧,很好。 我其实想告诉女儿:听风楼,是属于我的记忆。记忆,不用标榜成铭牌。至少,在于我,之于听风楼,不用。我还想告诉女儿:栖醇阁,是属于你的——希望、寄托。那是应该标明的。因为,那三个字,以及很讲究“艺术”地写下那三个字的铭牌,凝聚着你对咱们这个小家庭的爱和依恋。而你对由爸爸妈妈和你组成的这个小家庭的爱和依恋,象征着属于咱们三个人的和美、安适、亲密,以及,关于生活、关于情爱、关于成长、关于一切一切的——寄望。但我并没有真的“告诉”。除了“就栖醇阁吧,很好”之外,我只跟她说:“什么时候想出别的名称了,咱们再重做铭牌,换上。”重做、换上,就是新的成长,新的寄望。而听风楼,在其中,只是“故事”——小不言言的、只属于“过去”的——故事。 2021初夏于北京栖醇阁(听风楼分号) 作家荟启事 赞 (0) 相关推荐 帅先生的读医随笔:一位老厅长的献方 治妊... 帅先生的读医随笔: 一位老厅长的献方 治妊娠水肿 这是一篇老的文献,叶熙春老厅长的无私奉献. 静静的随笔 静静的随笔--Day60 今晚下班早,回家开心完成作业后,告诉她带她去超市,开心高兴的手舞足蹈.最近比较忙,很长时间没有带开心出来转转了.来到超市,其实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但是开心却非常兴奋. 不仅联想 ... 刘宏宇:知命随笔|终极三问与梦 终极三问与梦 [杂念] 刘宏宇 所谓"终极三问",二十年前还是挺"高端"的样子,现在.甚至再稍早几年,就已经普及到"臭大街"了,并且还有了很 ... 【知乎问答】“听风说,”后面接句什么话?(要求文艺一点的) [ 问答小引 ]知乎看到有人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听风说',后面接一句什话?还括号要求(文艺一点的?)".我觉得很逗,作了下面的趣答: 听风说,她偷偷地看过我,不信,你去问问窗外 ... 听风楼记 这段时日,听得最多的是风声. 每到阴雨天,它就不请自现. 在单位,13楼办公室,风声挤过窗户,招呼也不打一声,直钻耳膜,听得人满心厌烦. 到家,4楼,刚打开门,迎接自己的还是风声,好像它才是主人,而我 ... 住在“听风楼”的冯亦代先生 冯亦代先生 什刹海地区自元代以来就是文化名人集中居住的区域之一,因此名人文化既是什刹海地区宝贵的文化资源,又是什刹海地区历史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 据不完全统计,自北平城和平解放以来像郭沫若.陈垣.白寿 ... 【阅读悦读丨随笔】刘宏宇《听爸爸讲你过去的事情一书的由来》 [阅读悦读丨书讯]<时光流沙·红颜殇>新鲜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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