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日记》对联录（二）

茶陵 · 郭斌

《谭延闿日记》存世凡66本，可谓鸿篇巨制，特别是自1913年后从未间断，时间跨度堪称半部民国史，日记在不意间流露其书墨快意人生。谭延闿以题诗拟对作书为幸事，勤勉有加，孜孜不倦，赠人笔墨无数。仅1930年，冥冥之中，在其人生即将结局的日记里把书法赠联数定格为1314副，此前还提及有大量碑贴诗词集字集句联，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日记文字仅留下少量自撰联，全属应制为文，或为初稿，示人原墨亦无从考证。题赠对象牵涉亲朋故交、军政同僚，多及当世名流，有其真情实感，遣词用典恰切，非读线装书者不办，日记所载应是最接近作品原貌，故值此一观。今谨撷若干，初略以年份为序；终因手稿辩识难点，知有阙如，但见科举史上最后一位会元的文笔风采。

谭延闿（1880年1月25日—1930年9月22日），字组庵，号无畏、讱斋，湖南茶陵人。与陈三立、谭嗣同并称“湖湘三公子”；生于浙江杭州，民国时期著名政治家、书法家、组庵湘菜创始人。

谭延闿曾经任两广督军，三次出任湖南督军、省长兼湘军总司令，授上将军衔，陆军大元帅。曾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1930年9月22日，病逝于南京。去世后，民国政府为其举行国葬。谭延闿有“近代颜书大家”之称，著述有《组庵诗集》等,其精于美食，为组庵湘菜创始人  。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谭延闿为介绍人。

对联录（二）

1920年

〈寿赵夷午〉代人

降神维寿岳；

并世得营平。

　

〈张校长父母寿〉时新行毕业式
洛社耆英庆偕老；
满庭桃李颂新阴。
　

〈又父生日为子娶〉
龙马精神传杖国；
鸳鸯福禄颂宜家。

〈寿黄湘丞父母六十〉
宜年偕老神仙侣；
教子成名指顾间。
　

〈苏氏祠联为苏邦杰〉
受姓自周卿，代有达人，一时族望高湘楚；

新祠依岳麓，礼成家祭，十尺墨碑并郭颜。
　

〈挽周蔗僧〉
强敌正纵横，同心恸失张车骑；

部曲仍精锐，雪恨终资盖虎牙。
　

〈挽杨振华〉

杯酒竟相雠，人世险巇交逆绝；

楼船思共济，平生肝胆并时稀。
　

〈挽李淼龙〉
生气凛然，座中真有灭洪客；

鬼雄安在，沅上同歌宋玉辞。

〈挽周筠翘母左夫人〉
公瑾本同年，愧虚拜母平生约；
王孙终后楚，知慰倚同悬望心。

〈挽姚子阶〉
作吏著廉平，不虚清白传家语；
下交承款曲，难忘匍匐救丧时。

〈阵亡将士追悼会〉
魂气何之，将下为河岳，上为日星，终古无尽；
昔人所谓，使死者有知，生者不愧，吾辈勉旃。
　

〈鲁咏安母追悼〉
家祭无忘，不虚慈母弥留语；

国人称愿，争颂贤郎战伐功。
　

〈萧午琴母寿〉　中秋日
桂月圆时贤母寿；

彩衣归去凯歌新。
　

〈第一师第三旅阵亡将士追悼会〉
竟辛亥丙辰之功，惟力是祝；
为人道正义而战，虽死犹生。
　

〈黄少泉挽联〉
百折不回，将头临刃平生愿；
九死未悔，埋骨新阡旧战场。
　

〈刘雨人挽联〉
十年肝胆交，每遇艰危见真挚；
一生书画癖，从今卷未忍披寻。

〈挽黄子高〉
教战在承平，今日功人多部曲；
论交同患难，当时遗事有酸辛。

〈辛亥阵亡将士追悼会〉
慷慨忆当年，只凭一战成光复。
艰老犹昔日，料将九原同叹嗟。

〈挽陈澍蕃先生〉

过从在纪群之间，道义相规，廿载交情逾骨肉；
德望是咸同诸老，平生自许，一时物论总皮毛。

1921年

〈代曾九拟朵云轩门联〉

朵颐致福，朵颜传旧史；

云物书春，云气兆丰年。

〈挽萧松坚〉

公尔忘私，国尔忘家。志决身歼，此生可无负；
危不及防，难不及赴。心伤泪尽，后死亦何为。

〈寿何诗翁八十〉　四月廿八日

比东洲翁擅六法；
后佛生日又两旬。

〈寿聂云台母〉

寿世千佛颂；
传家三礼图。

〈朱枚勋挽词〉

约为兄弟，申以昏姻，俯仰卅年过，相逢长似儿时乐；

才接笑言，便悲死别，凄凉一生事，无命其如天道何。

〈又代〉

少小共论交，往事伤心如过梦；
仁贤竟无命，从今养病不言医。

沪渎共遨游，联骑山邱感零落；

每怀萱圃思，何处桃源好结庐。

活人方药不起死；

居家孝友怀平生。

疾不自医，谁信戏言成语谶；

生何如死，愿闻鬼趣望归魂。

药里信无灵，自古神医皆鬼箓；
精魂应不死，何须人境觅蘧庐。

商隐自甘，正拟陶朱重三徙；
神医不死，从古扁仓无百年。

不死本无方，大药成时亦仙去；
有望都是幻，故山何处好归来。

〈代黎满挽朱九〉

起死本无方，乘化自然非药谱；
浮生真若梦，善人不禄为时悲。

〈代曾九挽曾霖生〉

世族不骄奢，尽有声华在枌社；
宗风叹零落，忍说交亲记枣园。

〈齐抚万父孟芳先生寿〉

杖履优游尊国老；
乾坤整顿看儿曹。

〈挽朱菊尊〉

以才略冠一时，余事见精神，庭馆清严皆治法；
哭隐商刚四月，旧交感零落，秋风涕泪又天涯。

〈挽仇味恒〉

救世具婆心，老去凄凉，不堪家国两愁绝；

忘年曾托契，平生愧负，每忆人文一泫然。

〈代大武挽朱八〉

交情三十年，湘上园林余梦觉；
凄凉重九节，吴淞风雨哭君时。

〈挽张习之〉

拜母荷深交，时节芳甘亲致馈；

知名成令弟，平生儒素久垂型。

勤慎一生，谁识真儒能货殖；

凄凉九月，顿伤老辈日凋零。

被服本诸生，平日恂恂惟孝友；

交亲同令弟，秋风恻恻感云孤。

〈唐晋棠昭烈乡贤合祠联〉

易地则皆然，常变虽殊，并为先正留生气；
丈夫当如是，师资不远，许识将军教战心。

〈挽朱乔生〉

为善不期颐，一岁三丧，天道岂真无可问；
至交同骨肉，几时重见，遗言回忆有余悲。

〈曾农髯寿为子结昏〉

耆儒世德承金简；

良会新篇咏玉台。

吉金乐石寿千万；

合璧联珠人一双。

〈易白沙追悼〉

众醉独醒甘一暝；
九原孤愤配三闾。

〈衡山谭氏宗祠联〉

祠庙近衡山，灵爽式凭，曾是先人钓游处；
宗祊同洣水，祼将助祭，愿及他年伏腊时。

1922年

〈代吕满寿许季纯五十〉

家世传书万岁里；
人伦品藻二龙渊。

〈寿徐兼民五十〉　二月一日吉日
上寿百年春始半；
高父七子酒初中。

〈挽张廪丞父〉　曾官浙中武职
威惠部民知，儒将风流怀浙右；
艰危故乡事，孤儿涕泪向天涯。

遗烈至今称，浙右声名怀宿将；
故园归未得，天涯羁旅泣孤儿。

〈简叔乾母郑太夫人六十〉 祖母年八十
神仙宅眷承姑妇；
文武家声长子孙。

〈挽吴仲云〉

虎穴记衔刀，忘身殉国嗟何补；
龙华虚结契，成佛生天愿不违。

〈寿凌义渊母〉

凌公绩为右部督；
上寿贞符天岳山。

〈代曾九作傅氏祠联>

祠庙壮东吴，世实须才，应有遗贤登版筑；
家声从北地，国方多难，何人奇计定楼兰。

〈代曾九挽何诗翁〉

余事托丹青，老辈风流如可接；
知心叹零落，故家文献更谁征。

〈挽伍秩庸〉

是国家元气所存，扶危定倾，后有千秋公不死；
具天人明道之学，抉微阐秘，视通万里世谁知。

〈挽陈伯弢〉

风义兼师友，交情若弟昆，几载睽违成隔世；
游宦只粗官，文章孰知己，一生怀抱向谁开。

少小接芬芳，丹读早承长史授；
死生悲契阔，素车深愧巨卿来。

〈寿谭铭师八十〉

河汾教授文中子；

耄耋威仪级武公。

〈朱湘溪续弦集词句〉

正是早梅时节；
遥想公瑾当年。

〈田永正母秦挽联〉

荻画古贤风，教子成名钩党录；
麻衣上京雪，门人应废蓼莪诗。

1923年

〈挽陈伯生之父〉曾办学堂
岁月婆娑，身世略符王海日；
人伦师表，远近同悲陈颍川。

〈滇军追悼会联〉
为公理正谊而战，虽死犹生，后有千秋视今日；
竟护法戡乱之功，尽人有责，好从百粤奠中原。

〈挽顾品珍〉
勋劳在国家，只今看万灶貔貅，犹是临淮新壁垒；
精神留部曲，待尽扫九关虎豹，还为鄂国奠松楸。

〈挽赵又新〉
百胜转艰难，老决身歼，靴刀不负男儿愿；
三军同涕泪，人亡事往，鼙鼓远兴将帅思。

〈为朱培德撰追悼会联刻墓上〉
百战几人存，我望故乡惭父老；

九原千古事，长留浩气壮河山。

〈罗伯苍母曾七十生日〉端午前一日
称觞令节先重五；

教子成名今半千。

〈挽杨仙逸〉　本约来湘故云
别久寄书迟，湖湘空有凌云约；
人亡雄略在，侪辈终成破贼功。

〈挽苏从山〉　长洲要塞司令
壁垒长州，曾向军前闻壮语；
雷霆平地，忍从劫后向余灰。

〈挽谢铁良〉　前以试炸弹父子并伤
履险如夷，父子创痕犹在目；
忘身殉国，平生绝技更谁知。

〈挽朱廷燎父松封协台〉　其祖即朱品隆
武达亦文通，累德不嫌三世将；

立诚先教孝，生儿并作万夫雄。

1924年

〈赵成梁娶妻贺联〉
子昂多才仲姬并美；
小乔初嫁公瑾当年。

〈朱淮旅长新婚联〉　夫人姓陈
勋名新岁升平颂；
家世姻连嫁娶图。

〈寿陈子砺七十〉
义熙甲子柴桑里；
岭海人文独漉堂。

〈周裕如新昏联〉
南国风诗始周召；
小乔夫壻是英雄。

〈徐方城昏礼〉　徐名经训，小时曾剖腹殉母，事见《云南志》。
六珈偕老风人诵；
九牧知名孝子家。

〈谢冠军四月十六生日联〉
后佛降生刚八日；
为国捍卫行三军。

〈挽龙荔仙〉
寂寞了平生，闭户不通潜叟客；
凄凉老兄弟，伤心忍过意园居。

〈杨绍基之岳母生日〉
介寿初过端午节；
相修早得南康王。

〈挽黄国军辉祖碑〉

质直世谁如，能以精诚感同泽；
艰难志不就，空余涕泪满征衣。

〈江霞公属寿黄节母联〉
丸熊画荻传家教；
荔熟荷香作令辰。

1925年

〈寿黎九五十〉
仍世交亲金石契；
名家著述牡丹诗。

〈挽陈心镜团长积庆〉

沙场是善终，但悲未尽平生志；
狂澜谁共挽，此责当归后死人。

〈挽郭詷白太夫人〉
寸草三春怅东野；
生刍一束愧南州。

〈挽朱彦才〉　东庄朱所居
学道在中年，仕隐胥忘，早识真如证西土；
得书才几日，交期顿尽，那堪流涕忆东庄。

〈县署种玉亭联〉　 亭为宋章得象建，以白莲故名
前辈风流今始在；
他时花事倘同看。

〈舒啸台联〉　在城上
四面好山来入眼；

一声长啸更登台。

〈阳明楼联〉　有塑像
历劫犹存，为有先生遗像在；
流风可接，曾看当时射圃回。

〈倚翠亭联〉
知有归人醉扶路；
喜闻吾党政如春。

〈张石侯四十寿〉六月廿二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传家孝友腾誉四方。

〈胡母朱太夫人寿〉　子孝身为女教习
南陔白华孝子养；
北面绛帐宣文尊。

〈易茀焘父八十寿〉

闲居玩世有真乐；
教子成名宜大年。

〈谭旅长母八十寿〉
佳儿古有孙征虏；
长生今见魏夫人。

〈赵九万团附四十生日〉
长年古有李八百；
知兵今数员半千。

〈挽廖仲恺〉
为国为党痛失此人，垂死病中惟余恸哭；
足食足兵更谁相继，吞声泪下不为私悲。

改咏洪所作
为党为国尽极忠勤，进德更吾师，此日牺牲原自许；
足食足兵正同艰巨，过谈曾有约，故人魂梦倘频来。

〈挽夏用卿师〉　师近学佛，曾以相劝。
阅世久忘机，犹有楹书记中秘；

生天定成佛，愧无衣钵向南华。

〈挽李佛翼〉　佛翼与吾同考优拔，尝以不得为恨。

角逐记名场，当时年少今无几；

流传有诗卷，故国平居梦已非。

<挽谢西堂联>

先公故吏相见南雄，往事真成一梦过；

奕叶高门远承东晋，贻谋应慰九原川。

1926年

〈蔡铸人五十寿联〉
五溪功勚今无比；
百岁欢荣日正中。

〈谢洁群婚联〉　娶魏女
主簿西凉白羽扇；
夫人南岳绛云车。

〈挽古湘芹之父介南翁〉
乾坤整顿付与儿曹，当世共推今海日；

杖履从容曾陪宾从，升堂犹忆古须眉。

〈韶州湘军墓地坊联〉
为革命牺牲，每念艰危惭后死；
望故乡子弟，好凭精爽奠中原。

〈李尹桑为母陆七十生日作荐属书联语〉
神仙岁月春长好；

孝养晨昏老益虔。

1927年

〈何又伊先生娶孙妇联〉

家学祖庭传砚教；

名门礼法采苹诗。

〈赠金耀龙联〉
多君才艺与古会；

先世交期到后昆。

〈挽张子武〉
物论总皮毛，墨行儒言，谁识仁贤心事苦；
交情逾骨肉，忠肝古谊，定知精爽死生同。

〈黎薇孙六十寿联〉

承家治谱传贤助；
寿世诗名更逸民。

〈挽徐权伯〉
养气若婴儿，居官共识文无害；
急难同爱弟，偕隐谁知愿已违。

〈公园烈士祠联〉
胜地古今同，洗涤江山，依然虎踞龙蟠势；
国殇魂魄毅，馨香俎豆，如见灵车风马来。

〈袁伯夔妻徐挽联〉　徐以静坐致疾，能鼓琴。
学道不长生，忍抛绿绮琴边侣；
悲怀难自遣，愁读红蕉洞里诗。

1928年

〈题焦山联仰止轩〉

吾志未遂，上慎真率；

其词不朽，留表此山。

1930年

〈挽黄桐皆〉
清亮是洁园家风，才气略同时势异；

光复为吾湘功最，河山如故昔人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