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何不为仲谋——《南乡子•京口北固亭有怀》赏析
在辛弃疾的心里,一直怀着北定中原,收复失地,重整河山的伟大梦想。可是,南渡之后,统治者熏着江南风,苟安享乐,无心北伐,任他把栏杆拍遍,也只能暗自悲叹。
南宋生活四十年,辛弃疾不停地上书,上书,再上书,把自己谋划的北伐方略向朝廷进献,可是,南宋王朝只图享乐,不愿收复失地,国有危难,招之来;朝有谤言,弃之而去。宦海沉浮,每一次被起用,他都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命,为的,就是让南宋朝廷强盛起来,具备与金国抗衡的资本。
宋宁宗即位后,韩侂胄为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决定北伐。做为主战派的重要人物,辛弃疾再一次地被起用。先是被任为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1204年三月,又被派到镇江做知府。镇江是北伐战略重地,辛弃疾欣然接受任命,在镇江积极备战,规划北伐。
古往今来,文武兼备者,辛弃疾可称其为第一人了。作为武人,辛弃疾一心北定中原;作为文人,辛弃疾以笔抒发心志。辛弃疾在镇江的时候,多次登上北固山,此山自古以来就被文人墨客所歌咏,最著名的,是唐王湾写作的《次北固山下》一诗。北固山上有亭名北固亭,辛弃疾每每登上北固亭楼顶,举目远望,总是感慨万千。文风荡漾,很幸运的,北固亭就成为了辛弃疾,这位南宋著名爱国词人,豪放派代表词人的吟咏对象。流传于世的,有两首词比较出名,一首是《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一首是《南乡子·京口北固有怀》。而《南乡子·京口北固有怀》一词,通过对三国时期吴主孙权的歌颂,委婉地劝谏宋主哲宗皇帝学习古代英雄,以坚定的信念北伐,收复失地。整首词,写景、抒情、议论相结合,气势恢宏,情感真挚,格调积极,不失为一首上乘词作。先来看一下这首词:
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词的上阙,由两个设问句构成。
第一个设问句: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何处”一词,透着一种心的迷茫,但,这不是重点,而是后面的“望神州”。“望”有着一种主观上的强烈的愿望,充分地写出了动作主体想看的强烈情感。而望的对象是什么呢?“神州”,即中原。在辛弃疾的心中,中原情结是伴随着他的一生的。二十多年的中原生活,换来的是四十多年的人生记忆。四十多年来,中原的风物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未曾磨灭。而今,在北固亭上,举目远眺,中原的一草一木依稀可见。他想近处触摸,身置其中,可是,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宋朝了。这,怎不令他悲痛?怎不令他心伤?
第二个设问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看着北固山下的长江水,滚滚东流。辛弃疾不禁想起了与之有关的千年往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长江所承载的历史,亦是一部中国史。那些影响中国发展的历史事件,有许多是和长江有关的。赤壁之战、夷陵之战、淝水之战……这些历史上著名的战役,都发生在长江流域,甚至,大宋王朝灭南唐,也和长江有关。那时的宋王朝,是多么地让人骄傲啊!太祖皇帝东征西讨,建立起来的基业,现在,大好河山,损失过半,偏安南地,苟且偷生,是多么地让人痛心啊!
“不尽长江滚滚流”一句,化用了诗圣杜甫《登高》中的诗句“不尽长江滚滚来”,滚滚东流的不仅是长江水,还有辛弃疾那绵绵不断的故国情,丧国痛啊!
重整河山,需要统治者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即所谓的不抛弃,不放弃。可是,当时的宋哲宗是软弱的,抗金的信念并不坚定。在下阙部分,辛弃疾委婉地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虽是在词中表示的,可这也是对宋哲宗一种隐晦的劝谏。毕竟,作为著名词人,他的词,在当时流传很广,是很容易被当朝皇上听闻的。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说的是吴主孙权。孙权十九岁继承父兄基业统领江东,可谓年少。在那个动荡的、连年战争的年代里,孙权知人善任,明辨是非,巩固和发展了父兄基业,还建立了吴国。可谓是一个年少有为的英明君主。历来,孙权都是文人墨客歌颂的对象,北宋的文坛领袖,豪放派的开创者苏轼也曾经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中引用典故,赞颂孙权的英姿。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在这里,辛弃疾又以设问句的形式,间接地赞颂了孙权。孙权所生活的三国时期,天下英雄,能与孙权相比的,只有曹操和刘备。辛弃疾这样写,是有深意的。此时的南宋,和当时吴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是相同的,都在长江以南。他热烈地赞颂孙权,既是对孙权的欣赏,也是希望宋哲宗以孙权为榜样,与金国对峙。
最后,好用典的辛弃疾直接引用曹操称赞孙权的话,“生子当如孙仲谋”,进一步委婉地劝谏宋哲宗学习孙权,坚定抗金的信念。
这首词,和辛弃疾同期所写作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相比,语言风格要明快一些,没有其词浓浓的悲怆之情。
人的情感是丰富的,是多变的,写此词的辛弃疾,应该是对宋朝的君主怀有深深的期望的吧!韩侂胄的北伐,是让辛弃疾颇振奋了一阵的。但宋哲宗不是孙权,他没有孙权的骨气,最后,又向金求和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