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纯子】秋凉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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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

文/纯子

打开微信，看到琳发来的信息“在哪？”贪吃的我剥开手中的桔子，然后打开语音，边吃边聊。她说想在手术之前，回青海看看祁连的秋景，但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琳是个东北美女。身高一六七，大眼小脸宽额，唇微厚，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漂亮女人运气不会差，虽说高中学历，却因她的吃苦耐劳深受欢迎，干过铁路乘务员，后调至学校工作，成为我的同事。

内向的我，极少与同事主动交往，每天做好本分工作，按时上下班。偶有聚会，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叫我了。孤独并不可怕，我非常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琳的性格恰恰相反，喜欢结交朋友。并不富有的她，出手极为阔绰，两百多名员工的单位，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不管亲疏远近，她都会随份子。家里有点好吃好喝的，她也会大包小包带到单位与同事分享。相处久了，琳感受到我的善良与真诚，便主动走近我，以姐姐的名义宠我爱我，只要我忙不过来，不用开口，她就说一句：“没事，有我呢！”我便踏实了很多。每次遇到困难，琳都会像个仙女姐姐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救我于水火之中，屡屡逢凶化吉。这种依赖渐渐变成一种习惯，我从来不认为我们这种不分彼此坦诚相待的关系是“闺蜜”，我们就是姐妹。

琳明艳如秋，烂灿自信，风华正好，自内而外散发着温婉迷人的女人味。琳喜欢在花丛中拍照，作为她的私人摄影师，我非常卖力，加上技术好，每一张都类似于明星照（关键是人漂亮）！在家里，琳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动作娴熟利索。琳有点洁癖，青海风沙大，她便在两层玻璃窗之间铺上废报纸，遮挡灰尘。每天把地板擦的明亮照人，一尘不染，家人进门后的鞋底都要擦去灰尘才放上鞋架，铺在鞋架上的旧毛巾洗得干干净净，洁白如新。我去她家，总是把自己的鞋子放在门外，穿上拖鞋才敢进去。她家里花草繁多，偎红依翠，找不到一片枯叶。那些个观叶植物，琳经常用啤酒清洁肥大的叶面，使之看起来油亮滴翠，生机勃勃！

懂得人前示弱，才是会享受生活的女人。琳却处处争强，好像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婆婆下楼梯不小心摔伤了腿，走不了路，琳便衣不解带在医院精心伺候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休养的那段日子，琳经常背着婆婆上楼下楼，或晒晒太阳，或推着轮椅散步，或去医院复查。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母女关系。

暮莺常鸣梧桐秋，恶风总欺柳丝柔。琳的意外，皆因春节前的一次胆结石复发，突然的疼痛难忍，便去了医院，匆匆忙忙做了胆切除手术。两天后人昏迷不醒，差点丢了性命。因为微创手术伤到了肝，身体越来越差，最终造成肝衰竭。为了尽早要到救命钱，无奈之下签定了“一次性了结治疗费用，以后永不承担任何责任”的不公正协议书。2015年花费七十余万换了肝。

秋月无心凉红尘，落叶却惹凋零意！寒风肆虐，仿佛要摧毁所有的美好。换过肝的琳穿了厚厚的棉衣出来见我，她面容泛黄，柔弱无力，却特意涂了一款大红的唇彩，使得一张清瘦的脸生动了许多。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因为身体正在恢复，需要忌口。看到我独自饮茶，琳还是点了一杯加热的胡萝卜汁，以示作陪。我们谈天说地，回忆曾经的美好时光，也聊单位的大事小情。对她的病情，我始终未表达出太多关切，怕牵动她的伤感。我们都表现得风轻云淡，笑语连连，甚至相约未来一起去我的家乡大荔游玩数日。在琳的心目中，我的家乡是最美的，春天桃红杏白，夏天荷叶田田，秋天瓜果飘香，冬天雪舞高塬。当然，对她来说，只要有我在，哪里都是仙境。聊了一会，琳有点累了，我们就各自回家。几天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琳回家后开始高烧不退，半夜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抢救。闻听此事，我吓出一身冷汗，后来的见面，再也没让她吃过外面的东西。

琳的儿子在东北上班，因为刚参加工作不久，时常加班加点，便把带小孩的重担交给琳。退休在家的琳带病上岗，尽职尽责照看着她可爱的孙子。天气好的时候，就带孙子来单位看我，聊聊天吹吹牛，彼此的心情也就随之晴朗。琳的身体时好时坏，频繁往返医院。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接听电话，她都是轻言细语，时不时开个玩笑，电话两头便有了咯咯的笑声。

孙女的出生，加大了云的工作量，三岁的孙子交给亲家带，琳带孙女。我多次劝她，不要太累，身体要紧，可她不听。有次琳带着孙女来单位找我，我笑她：“大富婆，穿金戴银，小心被人打劫！”琳笑笑：“我喜欢便买。还给儿媳买了些金银珠宝，给孙子孙女买了金锁银锁，还有银勺银碗银筷子。”她说用掉了自己所有的钱，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笑容背后淡淡的忧伤，也懂了她的心之所想。

2019年天津二次换肝，卖掉了西宁的房子。再回来的时候，五十五岁的琳与先生、婆婆一家三口在外面租房生活，她奋斗半生，却因病返贫，成了无家可归的女人。相见的时候，琳依然涂了大红的唇彩，笑容满面，我们迫不及待地讲述着各自的近况与对生活的感悟，彼此宽慰。此时的我们，用至纯至真的友情打开心扉，将各自的酸甜苦辣一股脑地倾倒而出，冲洗之后的心底只留下宁静与美好。离开的时候琳偷偷买了单，这也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高原的秋，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满街的羽绒服似乎在昭告天下，冬天已向我们走来！公园里黄肥绿瘦，满目苍凉。走到一处拐角，突然间发现不远处一片姹紫嫣红：紫的碧冬茄，红的四季秋海棠，橙的勋章菊，粉白相间的木茼蒿，玫红的须苞石竹，还有多彩的格桑花……这些低矮的不起眼的小花，聚在一起迎风摇曳，着实给人一个不小的惊喜！

我在等琳的到来，她选择了在第三次换肝手术之前偷偷跑回家乡，只为在冬天来临之前看一看青海的秋景。我不知道，这一次相见，我们会聊些什么。

2020.10.15

往期回顾：

【大荔文学·诗歌·纯子】一句问候（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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