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家正传（67）【长篇连载】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66年10月，酷爱文学。是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江山之星。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故事简介：
上世纪九十年代，受市场经济的影响，在H监狱里面流传着一个来年要把监狱撤销，并把所有在押犯全部转移到煤矿挖煤赚钱的的流言，在犯人中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有个别犯人由于害怕煤矿冒顶，塌方，甚至瓦斯爆炸，就思谋着逃跑。
因为犯人脱逃，李冬生的校友李芳，在刚刚进入监狱的当天晚上，就发疯裸奔了。……
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监狱干警李冬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因为监狱个别领导及干警的腐败和不作为的干扰，罪犯王金生还是逃跑了。于是，李冬生踏上了危险四伏的追逃之路。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陆拾柒
（图片来自网络）
原创|李跃峰
从王村镇到河湾镇有六十多里路，要绕过三座大山，涉过两条河流，上坡下坡，非常难走。冬生的腿酸痛难耐，加上早上还没有吃一点东西，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他就在公路上拦车。但车辆都是从河湾镇方向向王村方向来的，几乎没有一辆是要向河湾镇去的。没有办法，为了让支队尽早获得有关王金生的消息，他咬了咬牙，就带上李铁权上路了。一路上走走停停，等赶到河湾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一到河湾镇，冬生就好像喝了咖啡，顿时来了精神。他们加快了脚步，向H监狱方向走去。
“李管教。”
冬生一愣。是谁在叫自己？难道这里还有人能认识自己？他回过了头。是支队的吉普车司机，一个年轻的瘦小英俊的小伙子在叫自己。
“李管教。支队已经撤消了追逃的命令。各组追逃的人都已经撤回去了。领导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司机道。
冬生忙道：“车在哪里？那咱们赶紧走。”
“我想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先吃饭。你想吃什么？”
“那就面吧。”
司机把冬生引进了一个刀削面馆，给冬生要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臊子刀削面。冬生坐在那里等着。司机给李铁权夹了两个牛肉夹馍，送了出去。
一会儿，面端上来了。冬生嘴没有离碗沿就大口吃了下去，也不管烫嘴不烫嘴。吃完了，还不尽兴。他就再要了一大碗面吃了，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司机看他吃得这么香甜，就道：“李管教，够了没有？没有够就再要点。”
“好了。很好了。”冬生拍了拍饱饱的肚子，道。
司机清了饭钱。
“走。”冬生起身向外走去。
司机赶上冬生，把冬生他们带到了吉普车跟前。
他们上了车，向H监狱赶去。
去H监狱的路坎坎坷坷。吉普车行驶在上面颠颠簸簸。不一会儿，冬生和李铁权就拖着震耳欲聋的鼾声进入了梦乡。
车子很快就驶过了石灰窑林场，来到了亿佛寺外面。车子被一块石头垫了一下，跳了起来。冬生被掀起老高，他的头差点碰到了车棚的棚顶。他一下子就被颠了醒来。
“怎么都到亿佛寺了？石灰窑林场过了？哎！小王，咱们拐回去，去一趟石灰窑林场。我的雨衣还有其他东西都还在那里哩。”冬生急忙道。
“李管教。你的东西马管教已经给你带回去了。你放心吧。”司机道。
冬生这才重新坐好。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去向红玉求婚。可红玉却冷冷地把他推出了家门，还把给他画的那副肖像画给撕了，扔了出去。他望着满地的画像的碎屑嚎啕大哭起来。
“李管教。你怎么了？”司机和李铁权都大喊道。
冬生猛地睁开眼睛，才知道刚才是个梦。
“没有啥。我做了个噩梦。”冬生揉了揉眼睛，惺忪地道。
冬生静了静，向窗外望去。已经到了罗汉寺中队二分队的工具房了。
“难道红玉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冬生的心在揪心地疼。
很快，就到了中队的院子。仅仅一周时间没有回中队，但在冬生的心里好像已经有好久没有回来了，很生疏也很兴奋。
冬生先到王宏的办公室把李铁权移交了，然后给王宏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这几天追逃的情况。从王宏房间一出来，他就坐上吉普直接去了支队。
来到支队大院，冬生直接去了赵政委的办公室。
赵政委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批阅这文件。
“赵政委，我是罗汉寺中队的李冬生。”
赵政委抬起头，望了冬生一眼，道：“坐。”然后就起身给冬生倒水泡茶。
冬生找了个离办公桌很近的沙发坐了下来。
赵政委递给冬生一杯茶，道：“你这次追逃表现很突出。你受苦了。”
冬生站起来，接过茶杯，道：“没有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赵政委关切地道：“坐。坐下说。”
赵政委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温和地望着冬生。
冬生呷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望着赵政委道：“赵政委。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发现了王金生的行踪。是从王村镇西面那个村子的西边的一个独木桥上过去爬山走的。本来，我想继续追赶，但因为带着犯人李铁权。我怕李铁权趁机逃跑，就马上赶到王村镇派出所，想给您或者支队其他领导打电话汇报，可是，王村镇派出所的电话坏了。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和李铁权在山里追了一整天，已经很疲惫了，就在小宾馆里睡了一晚。今早就早早出发向回赶。但谁知道没有一辆便车去河湾镇，我们就走着来到了河湾镇，耽搁了时间。好在，你安排了咱们支队的吉普车司机在等我们，我们才这么快回到了支队。据我分析，王金生是沿着公路旁边的小路回他秦东市老家了。”
“据你分析，王金生是为了什么原因逃跑的呢？”
“我分析，他是害怕去煤矿挖煤被塌死了再也见不到他妻子和儿子了，于是，就偷偷跑回家去看看他们。”
赵政委思考了一会儿，道：“冬生，这几天你辛苦了，也很累了。你先休息去吧。”
冬生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去，又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赵政委道：“其实，王金生逃跑的事是可以避免的。”
“责任问题先不说。随后，支队会派调查组去调查的。你先休息去吧。我相信这次事故与你无关。支队领导对你的能力还是认可的。你放心地休息去吧。”赵政委走过来拍了拍冬生的肩膀，温和地道。
“那我走了。”冬生感激地有些哽咽。但他强忍住哽咽，离开了赵政委的办公室。
离开赵政委的办公室，冬生不自觉地穿过子校的操场，经过操场上的隧道沿着台阶来到了赵启跃的家门口。等到实实在在地站在赵启跃的家门口的时候，冬生愣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冬生敲响了赵启跃的家门。
嫂子打开了门。看见冬生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才热情地把冬生让进了屋。
“冬生，听说你这段时间追逃去了。追到人了没有？”嫂子边给冬生倒水边问道。
“嗯。没有追到。我赵指导员不在？”冬生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道。
嫂子把水递给冬生，道：“刚才赵政委派人把你大哥找去了。”
“嫂子。嗯——你看你能不能再去一下红玉家？我愿意……”冬生嗫嚅着道。
“唉！”嫂子叹了一口气。“你来迟了。我仔细算过了，今天已经是红玉说的三个月后的第五天了。她等不来你，就和F县中学的一个教师订婚了。吃订婚席的日子定在了下周六中午两点。今天是星期天，眼看就到时间了。”
冬生的手抖了一下。他木然地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冬生，你稍等一下，你大哥很快就回来了。”
“不了。我追了几天犯人，乏了。我想回去早早休息休息。”冬生木然地笑了笑，向外走去。
嫂子站在门口，望着痛苦的冬生摇了摇头。
路过红玉家门口，冬生站住脚步，向红玉家望了一会儿，想以找刘阿姨为借口去红玉家亲自表白，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在路上，冬生拦了一辆拉料车，径直向罗汉寺奔去。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要嫁人了，我该怎么办？”冬生的脑子里满是这个问题。
“到了，李管教。”不觉已经到了罗汉寺中队门口。司机停住车，但冬生还坐在上面发愣。于是，司机就提醒道。
“奥。到了？谢谢你！”冬生木然地下了车，晃进了院子，晃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了门，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本以为躺下去就能睡着了，但越睡越睡不着。因为他的脑子里全是红玉的影子，红玉的一笑一颦。
红玉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自己将要永远失去红玉了。冬生的心如刀在割，疼痛异常。他索性爬起来，从床下拉出一瓶酒，拧开盖子，一仰脖子，就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一大瓶酒。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被剧烈的头痛和恶心折磨起来了。他使劲爬了起来，但刚一起身，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地。他伏在床沿上，一声接一声地呕吐着，几乎连肠胃都要吐出来了。吐完了，他也好受了许多。他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勉强喝了几口，然后拉开门，从外面花池里用簸箕铲了一些土，掩埋清理了自己吐的脏污，这才又关了门，钻进了被窝。
“我到底该怎么办？”冬生还在纠缠着这个问题。原以为醉酒了就会忘掉红玉的，谁知道酒醒之后，相思的浓度却更大了。
外面的蛙声此起被伏，山里的羊鹿子也在不时地鸣叫着。冬生想到了亿佛寺。
“对了。亿佛寺不是有一位高僧田福禄吗？为什么不去找他问问吉凶，顺便求得一点人生的真谛呢？”
想通了，冬生才平静了下来。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饭后，冬生就借了辆自行车，向着亿佛寺而去。
也许是由于对和红玉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冬生骑得飞快。虽然坎坷的简易公路把冬生的自行车颠得摇摇晃晃，有几次都几乎被小石块颠得差点摔倒了，但冬生不管不顾，忍受着颠簸带来的痛苦，依然疾速地半伏在自行车上骑行着。一个多小时之后，冬生终于来到了亿佛寺门口。
亿佛寺的大门敞开着。但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进出。冬生把自行车提起，向寺里拾阶而上。
“阿弥陀佛！”
冬生刚刚进了寺庙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浑厚平和的念佛声。冬生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被清水冲洗了一遍，感觉平和空灵起来。他回过头去，看见田老和尚正提着锄，单掌直竖，望着冬生，拾阶而上，满脸的慈祥。
“施主从何而来啊？”
冬生忙把自行车撑到一边，恭敬地站在旁边道：“我是H监狱的干警李冬生。特地来向法师寻求离苦得乐的法宝的，还请老法师慈悲慈悲。”
“你既然来了，这就是缘分。我看施主一定是被情所困，不过，施主不要担心，你还是会和心上人终成眷属的，只不过有一点障碍而已。”老和尚边走边说。
“谢谢法师！我听不明白，还请法师明示。”冬生双手合什，谦恭地道。
“来。跟我来。”老和尚把锄靠在门后的角落里，带着冬生来到了禅房。
“施主请坐。”老和尚给冬生泡了一杯热茶。
冬生接过茶杯，恭敬地坐在了窗下的椅子上。
老和尚盘腿坐在了炕栏上。
“老法师，你刚才的话我没有明白。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啊？”冬生渴盼地道。
老和尚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出家的吗？”老和尚温和地望着冬生道。
冬生怔怔地望着老和尚，摇了摇头。
老和尚继续道：“我也是因为被情所伤，才不得已出家的。没有想到，到现在，我已经出家了三十多年了。”
老和尚望着斜上方的虚空，悠悠地道：“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他们希望我永远留在他们身边。所以，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就给我在我们村定了一个媳妇。我那个对象虽然是个农村女孩，但长的却很清秀。她性格很好，尤其爱笑。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也对她很满意，就等着到时候娶她回家做媳妇了。谁知，那年高考，我竟然考上了清华大学中文系。这一离去，就让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老和尚顿了顿，继续深情地道：“在学校里，我认识了一位女孩。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是我们副校长的女儿。她美丽大方又充满了智慧和青春的活力。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我们相爱了，爱得死去活来。我完全忘记了那个待在家乡的农村女孩。
“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父亲写信要我回家成亲。我拒绝了。我父亲恼羞成怒，竟然给学校写了一封举报信，说我是陈世美，因为富贵而抛弃了糟糠之妻。我就这样被学校开除了。
“当时，我非常生我父亲的气。他以为，我回到了家乡就会和那个女孩结婚的。但我没有。我是死也不答应父亲要我和那个女孩成亲的要求的。于是，在那个冬天，父亲就因为我的缘故生病了，不久就过世了。父亲过世后，我就离家出走，来到了这里出家了。”
老和尚平静地讲述着这段令人断肠的经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在这里，我专心研究佛法，才明白了父亲的心意。我也终于原谅了我的父亲。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想让我在他们跟前而已。我连他们这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很后悔。我知道，你爱的女人并不是因为爱那个男的才和他订婚的，而是怕你不原谅她的过去，不能真心接受她才要和别人订婚的。她是真爱着你的。我相信，只要你爱她，你就会挽回你们的爱的。记着，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冬生思考着，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红玉从那个男人手里夺过来。
“谢谢法师！”冬生高兴地站起身合十鞠躬道。
老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合十道：“阿弥陀佛！祝你们早日成为眷属。”
重新坐下后，冬生对老人准确地预测到自己和红玉的感情感到非常好奇。就问道：“敢问老法师是怎么看出来我来这里的目的的？”
老和尚笑着道：“其实这没有什么。只要你仔细分析，你也会知道的。你满脸愁苦，不顾劳累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肯定有事。你这么年轻，不可能为了工作的事情这么着急的，只能是为了爱情。如果你爱的女人已经彻底离开你了，那你就不会来我这里打问了。所以，我断定你们的事情还有周转的余地。至于你们美满的未来，那就是梅花易数方面的学问了。”
冬生笑了，由衷地笑了。随后，他在老和尚的带领下，到佛堂里拜了佛，上了香，许了个愿，就回单位了。
他对自己和红玉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