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却说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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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冷庐杂识》云：“天下西湖三十又六”，西湖之多可见一斑。现在流行排行榜，据说名列前八名的西湖分别是：杭州西湖、颍州西湖、惠州西湖、桂林西湖、北京西湖、福州西湖、扬州瘦西湖、南昌西湖，此八大西湖亦称西湖八子，真可谓美景中的至美。

南昌西湖以孺子亭著称；明万历年，四周垒石，环护亭基，湖畔柳繁，为当时豫章十景之一。扬州瘦西湖之名源于清人汪沆的诗句“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书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福州西湖系晋太守严高公元２８３年所凿，时为灌溉之用，乃福建最负盛名之风景胜地。北京西湖也叫昆明湖，四山回绕，与湖北面的万寿山共同组成举世闻名的颐和园。桂林西湖面积为八大西湖之首，“隐山六洞，皆在西湖中，广袤数百里”（范成大），岩洞奇丽，湖水晶洁。惠州西湖晋代时便已建楼台水榭，湖光山色迷人魅惑，湖畔白鹤峰上，原有苏东坡故居，现存东坡亭和丰湖书院。颍州西湖自唐宋以来即与惠州、杭州西湖并称，晏殊、欧阳修、苏东坡相继宴游于此，多有题咏；清嘉庆后，黄河屡次决口，湖面逐渐淤塞，现存会老堂和欧阳修石刻像。

虽言“天下西湖三十又六”，但此句后紧接着说“惟杭州最著”，显然，杭州西湖是最闻名的了。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这西湖十景早在南宋时就形成了，而且基本围绕西湖分布，有的甚至就位于湖上；还有云栖竹径、满陇桂雨、虎跑梦泉、龙井问茶、九溪烟树、吴山天风、阮墩环碧、黄龙吐翠、玉皇飞云、宝石流霞，即新西湖十景，以及保俶挺秀、长桥旧月、古塔多情、湖滨绿廊、花圃烂漫、金沙风情、九里云松、梅坞茶景、西山荟萃、太子野趣、植物王国、中山遗址、灵隐佛国、岳王墓庙等景点，目不暇给，美不胜收。但杭州西湖的景不是单一的，亦非由点构成的简单平面，而是以秀丽清雅的湖光山色为基础，融会了璀璨丰蕴的文物古迹和文化艺术，交结了开阔的空间与邈远的时间。你来，不用选季节，不必择天气，春夏秋冬各有景色，晴雨风雪自具情致。阳春里堤岸草长莺飞，夏日中荷花接天莲碧，秋夜下三潭浸透月辉，冬雪后红梅疏影横斜……如果你说杭州西湖是一幅立体画，那么适合你欣赏收藏；如果你说杭州西湖是一组清新诗，那么适合你朗诵抒情。

杭州西湖是海迹湖，形态为近于等轴的多边形，湖面被孤山及两条人工堤分割为5个子湖区，子湖区间由孔桥连通，大部分径流补给先进入西侧子湖区，再进入外西湖。入湖河流都是溪涧。这就决定了杭州西湖之美首先表现于湖。三面云山，中涵碧水，水面阔淼。沿湖地带绿荫环抱，青黛含翠，画桥烟柳，云树笼纱，林泉秀美，溪涧深涵。湖面有白、苏二堤，桃柳夹岸；左顾右盼，水波潋滟，远目眺望，山色空蒙。白居易晚年有诗道“历官二十政，宦游三十秋，江山与风月，最亿是杭州”，这“最忆”的因由离不了湖，——那份超逸，直叫那些整天提心吊胆然而假装正经的为官者垂涎；苏轼直接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干脆以美女比拟。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爱，怎么看怎么顺眼。何以顺眼？因为被美征服了。这两位大诗人都是朝廷贬官，他们修堤，既造福民生，又快乐自己，远离庙堂，吟诗访僧饮酒游湖，甚至寻觅佳丽，足见其风流潇洒。他们回到俗常生活，其实是回到自然而真实的美中。杭州西湖早先并无定称。郦道元注水经，称明圣湖；唐人传说湖中涌现金牛，遂称金牛湖；白居易筑石函泄水，百姓爱戴太守而称石函湖；宋初又称放生湖。至子瞻《饮湖上初晴后雨》一出，西湖、西子湖广为人知。杭州西湖的美还在于山。环绕西湖，西南有龙井山、理安山、南高峰、烟霞岭，大慈山、临石山、南屏山、凤凰山、吴山等，总称南山。北面有灵隐山、北高峰、仙姑山、栖霞岭、宝石山等，总称北山。山的高度都不超过400米，但峰奇石秀，林泉幽美。南北高峰遥相对峙，煞是壮观。杭州西湖不独山水秀丽、林壑幽深，而且文物古迹丰富、神话传说优美，自然、人文、历史、艺术，浑然一体。多种古迹遍布山水之间，各类博物馆点缀其中，无愧著名的历史文化游览胜地。

置身杭州西湖，你分不清是在画里还是画外，或者在诗中还是诗外。春天来了，“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底。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白居易《钱塘湖春行》）。依依杨柳，自是诗中不可少的意象。“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张宁《苏堤春晓》）；“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吴唯信《苏堤清明即事》）；“涌金门外柳如金，三日不来成绿阴。折取一技入城去，教人知道已春深”（贡性之《涌金门见柳》）。到了夏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晓出静慈寺送林子方》）。白乐天守杭时有“绕郭荷花三十里”之句，但凡到过的人才会觉出此说一点也不为过；“古来曲院枕莲塘，风过犹疑酝酿香。尊得凌波仙子醉，锦裳零落怯新凉”（王瀛《曲院风荷》），别一种韵致。入秋之后，或赏平湖月，“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色湖光万顷秋”（孙锐）；或看保俶塔，“金刹天开画，铁檐风语铃。野云秋共白，江树晚逾青。凿屋岩藏雨，粘崖石坠星。下看湖上客，歌吹正沉冥”（钱思复）；或观花港鱼，“水上新红漾碧虚，卢园景物尽邱墟。就中只觉游鱼乐，我亦忘机乐似鱼”（许承祖）。严冬寒，腊梅艳。林逋当年隐居孤山，写下了广为人知的梅花佳作，“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小园烟景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湖水倒窥疏影动，屋檐斜入一枝低。画名空向闲时看，诗俗休征故事题。惭愧黄鹂似蝴蝶，只知春色在桃溪”。明代凌去翰亦赞孤山雪梅：“冻木晨闻尾毕逋，孤山景好胜披图。翠禽巢失应难认，皓鹤笼空不受呼。已见万花开北陇，莫教一片落西湖。快晴更待黄昏月，疏影随身不用扶。”四季景不同，感受各有别。

再古的诗都是不会老的，会老的是受自然规律支配的事物。譬如古树名木，尤其城市里的古树名木，既是绿化的组成部分，又是悠久历史的活见证。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古树名木数量众多，树龄最大的已1400余年。想想吧，这是怎样的一种时间概念，如果单让你在心中默数年轮，兴许都会让你对岁月遴选的精粹充满敬意。经普查和复查，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共有古树名木698株，树龄300年以上的就达181株。这些古树名木分属为36科65属87种，主要以香樟、银杏、广玉兰、珊瑚朴、沙朴、女贞、枫香为主。为加强古树名木的保护，全部古树名木都拍摄了照片，建立了档案，并在现场设立了石质标志牌，标明了树名、年龄等主要参数。对开放及重要地带的古树名木设置了铁质或石质的围护栏，对年老根衰或因台风原因造成倾斜的古树进行了支撑或拉索，并对一些危树采取了复壮、修枝、补洞等措施加以保护。更为可贵的是，当地还把古树名木的保护条款纳入了城市绿化管理条例及其实施细则中，使古树名木的保护管理从法律法规上得以落实。一个懂得保护古树名木的城市，还有哪里不美呢？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轻扬柳丝，翻空翠浪，吐艳碧桃，满地红霞，十里长堤，棹歌归舟，乐鱼啼莺，画桥回廊，绿烟彩雾，馥馨郁香……杭州的西湖，当游览者把别处的西湖淡忘，却惟独记住了你，并对你充满眷恋，因为你成了杭州的代名词。美有时为什么悲哀？因为有了绝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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