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味

小时候住在乡下，三面竹林环抱，傍晚风一吹，竹林戚戚搓搓地响。

秋天里，竹林里漏下清凉的月光，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的枯落的竹叶，踩上去好似走在云端。

春天里，竹笋破土而出，挖开土，放在竹篮里提回家，剥开笋壳，剖开笋肉，清水加盐煮过，与五花肉一同回锅，成品笋清香回甘、肉不柴不腻，是健康美味的一道佳肴。

古人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一不小心，小小的我，也有了古人风范。

长大后离家，几经周折，安家落户，虽梦里不再有竹林声，却记得每年春季，竹笋炒肉。母亲自去年来我家住，有些波澜，如今依旧住着。我买来一箱竹笋，站在厨房剥着。母亲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同我闲聊。

风从后阳台吹过来，仿佛裹挟着隐约的竹林声，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偶尔答她两句。从前，在小时候的那个家里，是母亲做着家务，我在旁边陪她讲话；如今，老人变作孩童，孩童已然长大。

母亲大概也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流转，皱纹生辉。曾在竹林住过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清高。就算命运跌宕，颠沛流离，孤独永生，亦无怨无悔。

母亲和我，算是竹林中住过，通透清楚，虽屡屡不得志，却很衣食无忧的人了。万分感恩。人终有一死。若我死去，请将我葬在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