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谋杀后的清晨

清晨，你倒在昨夜的雨水中，身后是被稀释的淡红色血水。流淌着，在无人觉知的午夜，如同你的生命，在泥地上静静地流逝。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在你周围拍照，取证，拉起黄色的警戒线。然后是惊恐万分的邻居们、路过的卖花女、流浪汉，还有认识你的那几个孩子。他们吓坏了，躲在大人们身后，又忍不住朝你张望。你那张惊恐万分的脸上，稚气未殒，然而时间停住了，你永远无法变成那个成熟女人。

终于来了个法医样的人，白袍，年轻，眉头紧锁。他匆忙来到你身边，手指温柔地触碰你，僵硬。如果你还有感觉，你一定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被他触碰。你更愿意是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夜晚，你穿着你的碎花长裙，带着笑意。他的眉头将是舒展的、平和的。你们或许会聊聊天气，聊聊最近镇上发生的无关紧要的事。然后陷入沉默，在沉默中预谋一场春日的爱情——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可能了。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白色的布将你包起，动作熟练、有序，但请放心，他并没有将你看作是一件物品或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是慎重地在做这些事，他的心里带着敬畏，甚至还有一些愧疚。又来了两个人帮着一起把你抬上了担架，所有人的眼里都流露着悲伤，那悲伤或大或小，牵动着他们各自生命中曾经流转的东西。你很快被送上了一辆救护车，车子来的时候鸣啸着，但是现在不必了。法医示意关闭了笛声。“让她安静地走吧。”他说。所有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现在，地上只剩下那一摊血水，细细长长，消失在离你最近的下水道里。有几片枯叶刚好卡在道口的地方，腐烂、污秽，竟然也沾染了你的血迹。一个清洁工不情愿地拿着水枪喷洒着路面，你的那些淡红色血水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蜂拥着流向下水道口。它们即将奔向大海。它们自由了。我竟然为你感到高兴。

人群逐渐散去，一个警官被留了下来，负责看管案发现场。他把头别了过去，点燃了一支烟。其他的人也都收敛了哀容，短暂感慨过后，他们又将投入自己的生活，或许还会在看到新闻的时候谈起你，但也仅此而已。那几个孩子应该会难过上一阵儿，更多是带着恐惧，其中一些也许还会去看看心理医生。卖花的女孩把一支鲜红的玫瑰放在了离你倒下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她没办法靠得更近了。她默哀了片刻之后也离去了，好姑娘。玫瑰花瓣上的水珠静静地呆在那里，像是替你守护一般。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昨夜已经离去。发现你的清晨也已经离去了，此刻是上午，昨夜的雨只留下淡淡的水痕，过不了多久水痕也会消失不见的。

你已经离去，随着昨夜的风雨。同你道一声晚安，明日。明日，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