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景琥丨望断长安路
2000年二月初八,是张贞老人的80岁生日,远在西安的儿女及媳婿外孙等人,早在半年前他秘密潜往西安时,就说过要来杭州为老人“庆八十”,可是他昼思夜想盼来的这个生日,却比任何一年的生日都过得冷清。夫人的话语自然不多,儿女们望着母亲的脸色,也都敛声息气地陪着小心,老人想改变一下这种与庆生日极不协调的气氛,几次欲言又止。“庆八十”是河南人的一种风俗,老人八十岁生日这天,不仅孙男嫡女们要回家庆贺,四方亲友都要携礼拜贺,连村上人也要送寿礼表示喜庆,那场面就像娶媳妇一样,待大客,喜气洋洋,热热闹闹。老人知道,因为在他心里有一条望不断的长安路,曾导致这个家庭的几度危机,也使他这个本当欢乐的生日变得如此冷清,但他怎么也忘不掉那条魂牵梦绕的长安路,如果有一天他告别人世到了阴间,真有所谓锯解分身的酷型,他情愿将自己一分为三,一份送还河南,一份送还西安,一份留在杭州。
张贞老人出生在豫西一个古镇上,书里传家,世代行医。父亲幼年博览医书,中年弃医从戎,是西北军中一名校官,可惜在军中吸毒成瘾,弃甲后荡尽家产,为人看病时死在病人家中,还是村中族人凑钱进行安葬,才得以入土为安。张贞虽然自幼聪颖好学,深受传统医学的熏陶,但因父亲死时他才只有十岁,由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公子哥儿变为一个身无立锥之地的流浪儿,在古镇上自然是为人所不齿的。好在父亲的好友,另一个行医世家李姓老先生不忘重托,到他13岁时,在自己家中给张贞操办了自幼订下的婚事。女方是一个比他大5岁的农家女子,岳父在乡下给他划出3亩薄田, 打一孔土窑洞,成全了他。怎奈他这个人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读书成诵,受人娇宠,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成家之后,在一个涉世不深的农家女子面前百般不尽人意。父亲虽没给他留下任何遗产,却遗传给他一种为人豪爽,做事勇敢,自强不息的性格。
张贞在岳父给他营造的那个小巢里,读书不成,营生不会,苦苦煎熬。14岁那年,只身出走,西往长安,循着父亲留给他的模糊记忆,去寻找父亲的故旧,闯一条生路。长安街头,茫茫人海,他到哪儿去找父亲的故旧?再说即使碰到他面前,他又能说出几个父亲故旧的名字呢?就这样在长安街头流浪了一年,终于有一天,他结识的一位河南老乡引荐他见到了民国元老张钫将军,经张钫介绍,他又认识了民国元老于友仁。于友仁对张贞的父亲记忆犹新, 就举荐他到西北军杨虎城部下当了一名卫生员,随军驻扎在洛川。西北军里读书人很少,那些营连长们都很高看他,不断让他为他们写一些公文。后来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位赵医官,抗战期间赵医官到大荔县救济院当院长,就介绍他到救济院工作。
1942年, 豫西遭了灾荒,比他大5岁的夫人,从豫西老家辗转来到大荔,随同夫人涌去的还有很多河南老乡。从这时开始,他携家带眷,还要给众多的老乡找饭吃,对于家,他只知道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负担,根本体味不到任何爱的贪欲,但是上天还是赐给他一个女儿秀秀。抗战胜利后,救济院解散,赵医官升任陕西省卫生厅厅长,又介绍他到临潼县医院当院长。他有较为深厚的中医药底子,加上聪明好学,对进入中国市场不久的西医西药先人一步学会了临床应用。中西医药结合的奇特疗效,使他的名声大振,当时的政界、商界一些名流,还有铁路上的一些职工都因为得到过他的救治,给他挂匾加冕。他还有幸参加了“正气亭”(后改为捉蒋亭、兵谏亭)的荣碑庆典仪式,接触了一部分国民党军界的要员。20多岁的张贞当时也算荣极一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正当他得意忘形之时,赵医官离开了陕西省卫生厅的宝座,不久临潼县关于他吸毒、纳奸、受贿等一系列不轨行为的传闻甚嚣尘上,省卫生厅一纸公文将他调离临潼,说是“另有任用”,其实是失业了。
失业后的张贞再次踌躇在西安街头,他将妻子和秀秀安顿在北关由众多河南人逃荒聚居的地方,自己想再找个吃饭的营生,但一时难以如愿。后来经友人资助,才在南关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本小利微,很难自立,北关的家便很少顾及过。由于他的努力,终于站稳了脚跟,一个天生丽质,与他有不解之缘的倩女,陕西省立师范学校学生李苑闯入了他的人生天地。
李苑,陕西省扶凤人,正当青春妙龄,当时能进陕西师范学校读书的女学生可算是凤毛鳞角。在一次省会文化界的集会上,张贞作为医学界代表参加了,他那天特意打扮了一下,西装革履,翩翩英姿,风度不凡。李苑作为学生代表,温文尔雅,啊娜多情,柳眉下暗蕴几分羞涩,两人四目相遇,内心均为之一震。散会后张贞送给她一张名片,第二天李苑便飘然而至。两人谈时局,谈前途,也谈古今人物,谈到顷心处,爱幕之情,油然而生。后来李苑便不断去找张贞,张贞也自感坠入情网,一日不见便魂牵梦绕,至于北关的家,若不是秀秀找来,乐不思蜀的张贞早已把他们忘到九霄云外了。
“洞中方七日,人间已千年”,不觉两年已过,李苑师范毕业,张贞也从省卫生厅谋到陕南汉阴县医院院长一纸委任状。两人便如鱼得水,相携同往。临行前,张贞给秀秀留下仅可以维持生命的几袋面粉,就扬长走了。
汉阴是陕南的一个偏僻小县,县医院非常简陋,几乎没有医疗设备,医院的工作也很清闲,初到的十多天几乎没有人去看病。后来有一个乡下的大户人家的儿子病了,来请院长,李苑就陪同张贞去出诊。因为是山区,没有车辆,要坐滑竿,由抬夫抬着往山里去,一路上翻山越涧,在树丛中穿行,林中有鸟儿呜唱,河里有鱼儿滑翔,还时有飞瀑彩虹,映入眼帘。山中美景同张贞李苑的心情一样,秀美,轻松。病家招待的丰厚自不必说,张贞看病也很认真,病儿患的是麻疹并发肺炎,已高烧数日,生命垂危。张贞用了当时用一两黄金才能买到一瓶的德国盘尼西林和早发大安,又配以止咳强心的药物,两三天后病孩即转危为安。在汉阴这个小县城里,张贞能把这样一个病孩治好,真是一鸣惊人。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传为神话。张贞在汉阴的东山再起,使他真正进入了“世外桃园”。在这里他和李苑正式举行了婚礼,按他的本意就不打算再到别处去了。张贞一生中大约就只有这一段不满两年的安定生活,这期间添了他的儿子张汉生。抗战胜利后,内战暴发,战争的硝烟沿汉江卷下,陕南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张贞和李苑又辗转回到西安。
西安解放后, 张贞与大他5岁来自豫西老家的那个农家女办了离婚手续。可怜这个农家女自感无颜再回豫西老家,,经同乡人介绍,带着秀秀离开西安,嫁到终南山里一个老农家中,没暖热老农的被窝,就与世长辞了,在山丘上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荒冢。
李苑因为是师范毕业,西安解放后很快找到了工作,做了一名小学教师,收留了可怜的秀秀。张贞还打算开办私人诊所,苦于没有本钱,政府组织干部南下时,他报名参加了。李苑因为又怀孕在身不能一同南下。临行前,张贞对李苑说,他到南方一安排好工作,就来接她们去,李苑满含着眼泪答应了。
张贞南下以后,被分配到杭州近郊,筹办一所红十字医院,被任命为院长。30岁的张贞精力充沛,风华正茂。他刻苦学习医术,积极开展医疗服务工作,医院里30多个人大部分是青年,还有几个是从卫生学校分来的学生,有一定专业知识,大家热情很高,工作起来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但就其医疗技术和实践经验都不及院长张贞。毕竟是新建医院,尽管大家积极肯干,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张贞每天只感觉忙得不可开交。他给李苑去过一封信,李苑却不断给他寄信来。张贞工作上忙得不亦乐乎,似乎把李苑又忘掉了,这期间第三个女人,他的外科助手,夏小萌医生又闯入了他的人生天地。
夏小萌,浙江杭州人,外科专业毕业生,事业上非常专注,张贞每次做手术,几乎都由她做助手,两个人配合默契,工作起来非常协调。时间长了,彼此也熟悉了,夏小萌不断从家里给张贞带些好吃的东西来。有一次张贞病了,一连几天高烧不止,夏小萌一直守在床前护理,张贞病好后,身体非常虚弱,严重贫血,夏小萌二话没说伸出自己白嫩的臂膀,把自己的鲜血输进张贞的血管里。张贞自觉欠夏小萌的情无法偿还,夏小萌还是照样给他带来好吃的东西。北方汉子没有接触过江南女子的秀美多情,张贞在以前就多有风流不轨的韵事,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也是很平常的,同李苑结婚后虽有过忠贞不二的许诺,但遇到小萌的感情冲击波后,理智的堤防溃退无余,两人在情不自禁的接触中感情逐步升温。一次张贞在被人宴请时多喝了几杯酒,回到医院后恰逢小萌值夜班,就情急火燎地把她抱进怀里,行事前小萌提出一个条件:彼此必须从一而终,张贞答应了。
夏小萌是个说一不二的姑娘,她把全部情感给了张贞,不久他们就去办了结婚手续。应该说明的是张贞与李苑结婚是在战争年代,并没有办理登记手续。解放初期的干部中家里有前妻的并不鲜见,新婚姻法颁布后,劝其离婚一个,而在民间,不愿意办理离婚手续的,作为社会遗留问题存在,并不按重婚罪追究。婚后的张贞十分幸福,工作上小萌是他的得力助手,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关照,远在西安的李苑母子以及女儿秀秀早被他忘在了脑后,再次重演了乐不思蜀的旧剧。
李苑在西安生下了女儿惠敏,待到惠敏一岁时,辞了工作,携儿带女千里迢迢来到杭州,实现与张贞白头偕老的美梦,不料找到张贞时夏小萌正在分娩,生下了张贞的第三个女儿亚丽。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李苑一反常态,像一头受伤后疯狂反扑的狮子,夏小萌如梦初醒,只恨当初张贞没把已有妻室的事向她说清楚,但她誓死不改初衷,就要一个张贞。这场“三对面”的家庭闹剧演了两个多月,李苑无可奈何,同意与张贞离婚,但是分给张贞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女惠敏,带着汉生和秀秀回到西安,找到原单位恢复了教师工作,誓死不再嫁人。李苑走后,夏小萌掏钱将惠敏送到乡下一个农家去寄养,谁知惠敏离开母乳,加上水土不服,卫生条件差,一个月后已是骨瘦如柴,还出了一身浓疱,眼看小命难保,不知哪位好心人给李苑通了信息。李苑二次返杭,便以虐待婴儿罪将张贞夏小萌夫妇告上了法庭。经过法院重判,三个孩子均由李苑抚养,张贞负担儿女们18周岁以前的全部费用,由法院监督从每月的工资中寄出,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夏小萌从此不许张贞再同西安方面有任何联系。
不久,张贞经一个朋友介绍到上海拜访了已是某医院高级大夫的赵医官。经赵医官介绍,他又与散居海外的一些故旧恢复了通信联系,谁知到了“文革”期间,他为此蹲了12年监狱,中断了给西安儿女们的供给。
1979年张贞获得平反,并同时办理了退休手续。晚年闲暇了,他有时间回味一生中欠下太多的感情债,总想找个机会向李苑及儿女们道个不是,那怕他们骂他一顿,吐他一脸,甚至抽他几个耳光,即使永远不能饶恕他,他也会感到是一种偿还。
1985年,夏大夫也办了退休手续,一天他陪她出去散心,突然听到夏大夫一声愤愤的谩骂,他问她骂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夏大夫什么也没有说。夏大夫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女性,尽管有天大的不快,也从来不出污言秽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不敢追问下去,后来还是亚丽告诉他,她背着母亲给秀秀姐去过一封信,秀秀姐回信问及父亲的情况,母亲知道了,非常生气,骂她不该往她的心上捅刀子。
听了女儿的陈述,张贞进入了极度不安的自责中。夏小萌同他结婚后没有享过一天福,倒是因为他,她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在亚丽之后,夏小萌又生了亚哲、亚玲兄妹,五口之家开消已不算太小,而他每月要从工资中拿出三分之二寄往西安,支撑这个家庭的费用几乎全靠小萌的工资了,但是小萌从来没有让他在生活上受到任何委曲。她用尽心机从自己和孩子们口里省钱,人前人后,让他能站得直,混得像个人样。他入狱后,三个儿女相继下放到北大荒,她也不断受到批判,但是她从没有间断过给他送去吃的穿的和必要的生活用品,最困难的时候,她给他送去过一包咸菜,他知道那咸菜完全是用她的泪水和心血泡出来的。他出狱那天,她去接他,一下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连旁边的人都落了泪。小萌说要从一而终,是的,她一生就爱他一个,天地良心,她不仅是最爱他的人,还是他的再生恩人。现在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亚丽还是一个出口企业的经理,亚哲也干得不错,已晋升为一家高新技术公司的总工了,亚玲正在办自己的公司。孙儿女中最大的已经考上了大学。可以说他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但是就因为他背负着沉重的感情债务,给他这个本来应该是很幸福的家庭罩上了一层无法散去的阴影。
时间扼到1991年,张贞终于找到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要回河南老家看看。他知道那地方比较贫穷,历来缺医少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回去一段时间,为家乡人看看病,也算是对故土的一点报答。一说要回河南老家,夏大夫心里就犯疑,豫西离西安一步之地,是不是他还思念着他们。本来不愿意离开杭州的夏大夫,为了避免张贞有背于她的不规行为,答应每年夏天同他一起回到河南老家行医几个月。夏大夫对于在豫西居住是很不习惯的,那里缺水,干燥,炎热,生活条件和南方大不相同,但是为了她从一而终的信念,也为了不使张贞背离当初的诺言,她还是坚持着,每年回豫西居住几个月,于其说是相伴,不如说是监督。
1998年秋,他们回到杭州后都感到身体不适,张贞已是78岁高龄了,夏大夫劝他以后不要再回老家了,张贞也答应了。到了第二年三月,河南老家突然来电话说,他们经常落脚的那个朋友有亲戚想请张贞回去给看看病,夏大夫记起是他们走时曾经答应过的,就让张贞单独回了河南老家。张贞走后,夏大夫从张贞的内衣口袋里发现一个西安的电话号码,顿生疑心,便一天一个电话,打到老家同张贞对话。三天后,河南回电话说张贞出诊较远,要几天工夫,回来后就回电话。可是她等了两天河南方面就是不回电话,夏大夫预感不对,就试拨西安的电话号码,要找张贞回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童音,说“老外公到街上吃羊肉泡了”。夏大夫预想中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恨不能将张贞一把拉回杭州,狠狠地咬他几口,她恶声恶气地冲着电话说:“你告诉张贞,就说他夫人死了,让他赶快回杭州!”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张贞的西安之行,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从他出狱那天起,就千方百计想寻找这个机会,但是夏大夫对他控制十分严密,可以说他苦苦寻找了20年,才在朋友的协助下巧妙成行。他到西安时,秀秀一家在车站上接他,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爹,秀秀忍不住哭了。到家以后,张贞急于知道李苑及儿女们的情况,秀秀拿出1952年汉生从上海回来时拍的一张照片,稚气的汉生还在甜甜地笑着,背面是秀秀当年写上的一行纪念文字,“小弟汉生五岁,也可怜,可怜!”张贞看着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他说:“秀秀,爸爸对不起你们。”
秀秀初中毕业以后,当了一名小学教师,曾经和李苑在一个学校工作过,李苑因为张贞的历史问题一度被清理出教师队伍,恢复工作以后安排到了另一所学校,以后她们也很少来往过,但她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单位和地址。秀秀说前几年亚丽来西安出差时找过她,姐妹已经相认,她家的电话号码就是她让亚丽带给他的。秀秀还告诉他,汉生曾在文革期间,借革命大串连的机会到上海找过他,那时他已经入狱了。
第二天上午,张贞在已是退休工人的女婿陪同下,到西安铁路分局找到了当工人的儿子汉生,父子之间互不相识,话语也不多,几乎是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临别时汉生说:“你来到西安我这儿就是家,你不回去认认媳妇,看看孙子吗?”张贞擦下泪说:“有你这句话, 我就很满足了。”晚上秀秀又陪他找到李苑的居所,那是一所很小的教师公寓,秀秀喊开屋门,张贞站在外面不敢贸然进去。李苑问: “外边还站有一个人,那是谁?”张贞说:“张贞,我可以进去吗?”李苑说:“都老成这样了,还站着干啥,快进来吧。”张贞早作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李苑态度很平静。张贞说:“很对不起,文革时中断寄钱,连写信的自由也没有。”李苑说:“都过来了,不要说吧。”张贞问及她现在的生活情况,李苑说:“有退休工资,什么负担也没有了,等攒够钱给孙子买一架钢琴,他爱好弹琴。”第二天,秀秀又陪他去到惠敏工作的那个工厂,同班的工人说她正在上班,突然就不见了。她们问她家住哪里,都说不知道。晚上,秀秀和女婿想让他散散心,就要他到街上吃西安的传统名吃羊肉泡。他还记得鼓楼街的孙家最有名,他们就去了。他本来想在西安多停留几天,但夏大夫突然打来的那个电话,使他急于要回杭州。临行前他又去到李苑的寓所,想给她再见一面,屋门已经上锁,邻居们说她回扶凤老家了。离开西安车站时秀秀说:“明年是你的80岁生日,我们会通过亚丽说服夏姨,到时约上汉生去杭州给你庆八十。”
张贞回到杭州,夏大夫病了,作为医生,预感到情况不妙,张贞慌忙陪她到上海几家大医院检查,结果还好,没发现大的问题,完全是一场虚惊。这时夏小萌给他来了个约法三章:不许他再给西安方面有任何联系,不许他再回河南老家,不许他背着她做出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事。张贞只知理亏,不敢争辩,儿子亚哲为了平息母亲的激怒情绪,批评父亲说:“你这一生中,三个女人你都对不起。”在儿子面前张贞才真正感到了无地自容。后来夏大夫在给帮助张贞去西安的那个朋友的信中说:“世界上唯有爱情是最自私的,我为了它,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都到这把年纪了,她还这样固执,都是我这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伤透了她的心。”
张贞味同嚼烛似的吃完了生日筵席,他知道西望长安的那条路,大约不可能再走了,但是,他又怎能忘掉他们呢!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戴景琥,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民俗学会会员、河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史志协会会员、三门峡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三门峡市史志协会理事。出版有长篇小说《七合米》、《东篱无故事》,中短篇小说集《愿君平安》、《轶文夕拾》,散文集《悉尼生活散记》等文学专著。主编有《义马市志》、《义马市民俗志》、《义马村志》、《三门峡市农村合作金融志》等史志专著二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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