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高三九/在香洲的日子 / 开普饭

在香洲的日子

作者：高三九

1981年，过完春节不久，连长指导员召集全连开会，宣布上级命令：我连开赴珠海市修建军队干休所，执行为期一年的施工任务。连长指导员带领三个排的兵力，开赴目的地——香洲。

我们一个营的部队，驻守在伶仃洋中不足5平方公里的海岛上，这里没有老百姓居住。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有人戏谑：海岛上一切动物都是公的。偶尔有连队干部的爱人来探亲，战士们特别高兴，这群20来岁的年青后生，看到了美女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女朋友一样。在队列训练时，如果有连队干部的爱人从训练场路过，大家会不约而同地投去目光，连长既严肃又风趣地说：“美女胜过了我下达的向左看向右看的口令。”听老兵说，当兵几年，有的战友没有机会下岛，不知道外面的精彩世界。他们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往往从那些参加预提班长轮训、专业学习、因公出差的战友们嘴中得知。

为执行任务，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束缚”之地，去紧邻澳门的珠海市区工作。想到这里，我内心充满了好奇，晚上兴奋得久久不能入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呢？

按照要求，我们把武器装备登记造册交给了军械员统一管理，准备就绪后，部队出发了。战士们背着背包行李，从内伶仃码头乘坐两个多小时的登陆艇，直达珠海市香洲码头。师汽车连的多台解放牌敞篷汽车把我们拉到位于南坑大队的军队干休所。

眼前的干休所，还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周边是荒地，山上光秃秃的，到处留下了挖走树根的坑印，山头上有两处凸显的岩石，福建石匠用他们的“劈”石技术，把岩石慢慢“劈”成一块块小长方形的建筑石材。东边驻扎一个公安中队（武警部队前身），紧邻珠海市看守所。西边是南坑大队的居民区，有大畈的农田旱地。南边紧邻一座大山，山脚有一条简易公路。北边地势平坦，不知什么单位正在新建多栋高层住宅楼。我们选择坡内合适的位置，以班为单位，快速搭建了黄色的油布帐篷，安营扎寨。

五团的财务股长彭正北任所长，三灶的刘忠农副政委任政委，师工兵连的刘副连长，师高炮连的杨令战友，师汽车连的三个司机，组成了干休所指挥部。姜副部长是师后勤部的离休老干部，坐镇指挥。干休所配有三台解放牌敞篷汽车。

施工时，部队发给我们每人一套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一时我们变成了“民工队伍”。在指挥部的工作安排下，我们每天乘着敞篷解放牌汽车经过香洲城区穿梭在前山采石场、码头、仓库、工地，装缷砂子、水泥、红砖、石块等，为电白建筑工程队修建干休所提供建筑材料。

有一天，连长余金全带领我们运输红砖，汽车经过南坑大队至干休所路段时，当地“烂仔”用手扶拖拉机拦在路上，估计是要求承揽工程业务。连长下车了解情况，“烂仔”气焔嚣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根本不把我们“民工队伍”放在眼里。在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中英勇善战、荣立战功的连长，刚强正直，嫉恶如仇，哪能容允“烂仔”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呢？他摆开擒拿格斗的阵势，眼看“战斗”就要打响，“烂仔”见势不妙，认错投降，溜之大吉。连长不信邪，敢打“硬仗”，在我们心中树立了崇高的威望。

我们的施工环境非常艰苦，做的是苦力活，住的是简易帐篷。搬石头、缷水泥，有时砸伤手脚。天气炎热，油布帐篷像蒸笼一样，为了降温通风，只得将帐篷四周的围布高高巻起。大多数战友裆部长了又痒又痛的癣毒，奇痒难忍，卫生员周娥生发给我们消炎止痒的外用药，涂擦患处。

指导员庞昌林，中等身材，精明能干，是战士们的贴心人，善做政治工作。虽然我们是执行施工任务，但是一点也没有放松部队对战士的严格要求。照例晚点名，出早操，表扬先进。这样鼓舞了士气，我们激情焕发，全连干部战士的心紧紧团结在一起。我们在日复一日的装缷工作中，不怕疲劳，连续作战。那时还没有自缷汽车，水泥、砂子、红砖、石块都靠我们一块块、一包包人工装缷，我们的手磨成了“厚皮手”。半天下来，我们的脸被汗水化妆成了“花猫脸”，大家相视一笑，都没有怨言。

在枯燥乏味的工地上，突然来了一位年青的美女。她身材匀称，穿着时尚，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布帽和一副太阳镜，彰显青春的活力。她骑着绑了泡沫箱子的单车，喊“卖冰棍、卖冰棍”，几乎每天来，后来熟悉了，不用叫卖了。看到她来了，我们自然买她的冰棍。她说话轻声细语、悦耳动听，一双灵动的眼睛，吸引着青春勃发的我们。渐渐地，我们了解到，她是某部副大队长（副团）的姨妹子，湖南常德人，未婚。那时，在省外遇到老乡，很容易拉近距离，自然亲切。有时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偶尔帮她到炊事班打来饭菜，并开具0.26元的餐费收据，这时才知道她叫姚立群。在她的盛情邀请下，我们岳阳籍和常德籍的老乡，在节假日经常结伴来到她住“青春里”的姐夫家里玩耍，受到了热情接待。她妈妈精神矍铄，非常精致，笑眯眯地招呼我们。记得有一次，见到她当首长的姐夫，我们心里有些紧张，但被一句“欢迎”的话语，立即拉近了距离，倍感亲切。那年中秋，也是我们岳阳籍战友在部队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在她们家里吃月饼，赏月，至今历历在目，心怀感激。我们借过她的新凤凰牌单车，到前山、拱北去玩。她热情友好，与我们结下了纯洁的友谊，成为了互相信任的好朋友。因为部队有不准与当地女青年谈恋爱的严格规定，所以，我们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们从受“束缚”的海岛上来到紧邻澳门的珠海市区工作，眼前的“花花世界”让我们增长见识，大开眼界，一切事物都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美好。香洲是珠海市的中心城区。特区建设刚刚起步，印象中的翠海大厦，是当时珠海市最气派的高层建筑。节假日，我们一些战友结伴而行，体验翠海大厦乘电梯的新奇。轻轻一按电纽，就能把电梯轻轻松松地升上降下，室外气温炎热，怎么室内那么凉快呢？正当我们纳闷时，有人说这是空调效应。我们这时才知道电梯和空调的名字及功能。一楼大厅的玻璃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精美昂贵的物品，我们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石景山、海滨公园、烈士陵园等也是丰富我们节假日生活的好去处。

那时香洲公交车主要通往前山、拱北、唐家、下栅等。香洲公交车站的几棵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日，形为巨伞，吊着的“胡须”因天长日久长成了“钢钎”，笔直插入地下，刚劲有力。我们通过香洲的公交，熟悉了前山、拱北、湾仔、唐家、下栅、大金顶、168部队医院等地的地貌景物和人文景观。

具有700年历史的唐家湾古镇，是历来的兵家要地。岭南特色，文化厚重，唐家是中华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唐绍仪和清华大学第一任校长唐国安等名人的故乡，也是我们部队师部所在地。唐家邮电局、唐家照相馆、唐家百货商店，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在铺满条石路面的唐家古镇，穿越时空，踏出了历史的印迹。去唐家湾公园，只要一毛钱的门票，那是一个美丽的公园，在水中建起了一座供游客行走欣赏的“之”字桥，曲折有致，别具一格，至今记忆犹新。

在香洲的日子，我们出色完成了上级交给的施工任务，按受了“花花世界”的考验。虽然工作生活艰苦，但几乎香洲的每个角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増长了我们的见识，带给我们无限欢乐。

如今，香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熟悉的地貌大多成为了一去不复返的历史，但那些景物仍然令人刻骨铭心，令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