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莫待再来时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今天清明，手机日历显示“万物至此，皆洁齐清明”。是啊，天生万物，有春的播种，夏的盛开，秋的硕果，冬的存储，这是一循环。藏后又为来年春天开始的新一轮循环进行着最优的甄选准备，选择出“洁、齐、清、明”的原始，从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代代传，是复始后的壮大，是规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万物延续的根本，也是我们人生的传续之宗。

早上，我刚准备和儿子赶往老家，给老父亲扫扫墓，带上长得比我高的儿子在老父亲的墓前磕磕头，拜上几拜，让懵懂的小子再一次回忆回忆爷爷的点滴往事来。还没出门，就接到妻从湖北打来的电话，说是同在一城的姑爹早上摔跤了，人迷糊半个多小时，我需立即改道，将姑爹送往医院去。

也是哦，姑爹和我的老岳父他们，都是辛苦操劳一辈子，临老了，远离故土，来到女儿生活的地方，全身心地为下下代而操劳着。俗语说故土难离，是就最基本的常理来说的。一草一木，自小就熟悉，里弄小巷，田阡地陌，闭眼都能数清，谁愿意五十多岁了，再来到一个人生疏地不熟的环境里。语言不通，面孔陌生，关键是从小到大一起玩的伴没有了。这交心而来的伴，可不是一两天三两年，几包烟几杯酒就能结到交上的。

可水往下流，父母心，老雁南飞离故土，是如今绝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为什么?独生子女是那一两代人的客观现实。孔夫子说的“父母在，不远游”是就当时的农业社会而言。现如今，全球是一家，天堑变通途，地不再有东西区别，人也没有南北限制，“背井离乡”这一成语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何况年轻人总有闯的天性，闯哪，哪好，就在哪儿安下家，而作为父母的他们，就不得不随儿（女）而安（居）了。其实，他们是身安而心永远都不会安（静下来）的。为啥?老家有他们的父母（墓茔所在）。

今天清明节，是传统节日之一。无论是介子推的寒食，还是礼敬祖先、慎终追远，总之，都是在这个时候，在特定的时间里。它可能是春光明媚，也可能是春雨菲菲，或是咋雨还晴。这个季节里，草儿青花儿艳，尤其是杜鹃花红似血，我们以清明粿的特有形式，寄托着对过往祖先的哀思和怀念。

礼敬祖先，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故而，在四五千年的历史过程中，我们后人，逐渐发展形成了一系列敬祖思源的节日和仪式，这是后人对先祖的思念，也是发自心底的追根溯源。

一年之中，有正月初一和正月十五（上元节）家里堂屋正位蜡烛油灯和香火的祭祖，希望祖先保佑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有清明节祖先墓地清明粿尝鲜的祭祖，告知祖先要春播后代不懒；有七月十五中元节（七月半）各种祭品供奉的祭祖，向祖先汇报年中小成丰收有望；有冬至时节冬藏丰富以告祖先的祭祖，告知祖先辛劳终有大丰收；更有一年收尾年关之时过年那天大摆特摆的祭祖，这是和祖先同享荣光，共庆新春。

总之，一年之中，从种子未撒播前的向祖先祷告，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的先声，到清明时节布谷声声劝早耕的下种，到七月半山楂红一半的将熟未熟，到阳生春又来的冬至丰收，直至年底过大年时家中三牲（鸡鸭、猪肉、大草鱼）满桌供品的与祖先共喜悦，我们后人，无不是希望先人们与我们同处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见证着后人的我们没有忘记勤劳的本职与本分，也希望良善的先人们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

一句话，就是希望祖先保佑我们，看到我们的点滴成就。更希望先人们在我们有坎时提携帮助我们一把，让我们顺利、平安。

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有多少的人知道呢?人在得意时，往往会忘乎所以，目空一切，觉得此时的我，身强体壮，或是位高权重，从没有思考这种状态能维持到多久，从不会考虑将来的身衰体弱时，或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总有离职退休时。于是，颐气指使，不可一世，更有甚者，骄横又跋扈。

只有在其“往下时”，体会到“后浪”的强大会推其无处藏身时，才悲哀地发出“你们要尊老爱老敬老啊”。

要知代代传，传的不只是优秀的好传统，泥沙俱下是千古不变的客观现实。不是在你想要纯净的细沙之时真的只给你理想中的细沙美玉，有可能杂土灰尘一起来，因为你自己就是烂泥，本质就不好不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重人文传统的先人，知道遗传学的道理，比西方早了不知多少年呢。

但即使有“礼”的千年熏陶，有“教”的长久约束，可谓全民皆知了，我们的身边，还是不乏反面例子，极端例子。媳妇恶待公婆，等到她自己做了婆婆，也被恶待，整天的人前诉苦，被人家一句话就给顶到墙壁上去，“你的公公婆婆好像还没死吧”，意即你自己当年咋样的，这是恶报。虽然说者话语不多，但听者总是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舒服感呢，为什么?我们希望社会上都是亲亲友善的好人嘛。

有这么种怪现象，家中老人生前猪狗都不如，或是硬邦邦出了他（她）的份子赡养钱，内心里咒骂着“老不死的还不死”，平时不闻也不问，到临老过世了来个大办特办，什么吹鼓手好寿材十六将军花圈铺满鞭炮响个不停，好似多么地敬重这个刚刚离世的“老大人”呢。我看，一则心虚，二则是俗话说的“做给鬼看”吧，因为左邻右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好在社会在发展，法制在完善，关键是人心在不断的教化下，终是改善的更多了。

希望刘宝瑞老先生相声《化蜡钎》里的情形不要再出现的好。

祖先，是我们的源头，祖又有祖。清明节祭祖，是为思源，是提醒后来人，也即在世的我们，祖先的不易。从茹毛饮血，钻燧取火，穴居地底，到尝百草，训百兽，先人们为我们后人作出了多大的贡献，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后人的我们，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才能登天揽月，下洋捉鳖的，是躺在先人温暖的怀抱里，才能酣睡入梦的。

虽然先人已仙去，但作为后来人的我们，未尝不是再后来人的先人啊。

我们，都得守好自己的担子，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承前启后。如此，清明节祭祖方有意义。

（2021年4月5日夜于玉山老家）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