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如只鸟坐在树上

我的心像只鸟坐在树上。阳光铺天盖地。树在冬日里是要喘一口气的,它们从春天开始就忙着生长,一片一片的叶在时间和空间里努力发育,给我们作生命体验和对世界察觉以及感知的提示。现在它们将身子绻缩起来,像我们开始在母亲子宫里一样,蓄积着面世的营养、力量,叶子将在另一个季节里重新出发。我不习惯开会,却要坐在会议室,只好将心放在外面冬日的阳光下晒晒,感觉室外的宽大和流畅。我不理解人为什么发明开会,是因为人会语言,还是语言的错乱需要通过语言来把语言的条理理清,还是因为不能理清而需要很多人在一起重新表现组织语言。这些语言是表示对一件或数件事的认识看法和主张,可是常常走题,题外生题,题外生意,丢了主题,就像现在的饭局,本是米饭的主角,聚结的主却是奔着生猛海鲜和醉酒而来,饭局结束,却全不知今日米饭摆放何方以及何等模样,让本应到场的立角寂寂在呆在一角,无人理采。我坐在宽大房子的一个角落,但不是他人冷落我,是我自己冷落自己,我不参与就自己冷落了自己。这种冷落可以使自己身在某处而心在天外。心在天外你就做了外星人静静在看着地球人行动。于是我感觉一些语言的碎片如秋天的落叶一样飘然而下,它们经过我的听觉感觉知觉然后飘落在地,我好奇地拾起其中某些没有一些分量,就再也没有了好奇心,仍然将眼睛去盯视窗外的树。我人在楼上,树是从地下伸展身子与我对视,树是不是感觉人的奇怪,伸展着身子看着楼上一个大的房间里一群人作着语言的表演,或者展示着语言,而一些人却心不在焉。冬天的树表现着生命的简单,他们褪尽繁复,站在天地间与季节对视。它们的眼目里都有着对方的影子,不,是彼此收藏着身影,而在另一个季节里温习。树在时间的流动里从容地做着自己,尽管它们在每个季节里有着不同的外表,着不同的衣装,但内心不变,坚韧坚强执着,只要看看岁月在它们内心留下的轨迹,树的从容、坚定,以及内心的丰富,让你惊叹.

我不知道人的内心有多少因素的影响,但语言是一种。语言是有形的东西,且色彩丰富。语言是种子。种子发芽自然还有土地的因素,不是每一种土地都能接受播下的种子。有的种子不择土地,有的种子拒绝某些成分,它们宁死不屈。不是所有土地都会将种子抱在怀里,弃婴在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我们显然是拒绝苍白无血的语言,就像播种者拒绝空壳种子,也对那些漂亮却空虚的言辞表示着厌恶,当然与玩弄心灵的假言假语结仇。我们希望着语言是从心灵里流出来的,带着体温,就像心里流出来的血,或者是像在山溪流动的水,甘甜清亮。可是,许多文辞被奸污,还有许多文辞被流放,还有一些文辞莫名其妙地生霉变质,就像现在市场上的食品,一不小心吞下去会造成内脏的损害。变质、变味,是普遍的存在,包括语言世界。可是我们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了语言。我们已经被语言套牢,让语言牢着走,理智麻木。因此完全由语言喂养的人心慢慢的机械,单调,失去趣味,就像一只新鲜苹果渐渐地失去水分。所以人心的保鲜最重要的是祛除一些没有氧气不能呼吸的语言。

当我的眼目从树上下来时,会议的召集者在说着,大家都有许多的想法看法,很好,但这件事还需要讨论——人们开始移动屁股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应。今天的会议已经结束。结束的是一段时间而不是形式。形式当然还要继续,因为语言的生产是没有尽头的。

我同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我是否已经走出了一些语言的圈套,还是更加的套牢?我回头盯了一眼窗外的树,树让冬日的阳光包围着,是好暖和的样子。我知道那是树,一种人之外的生命样本,它们没有言语的束缚,完全是自然的儿子,被上帝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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