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汤证（186）

黄连汤证

【8.51】 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者，黄连汤主之。

黄连汤方

黄连三两，甘草三两（炙），干姜三两，桂枝三两，人参二两，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 右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夜三服。

黄芩汤之后就是黄连汤，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姐妹方一样，可是其实以读书来讲，从黄芩汤读到黄连汤是一个让人感到相当不舒服的跳跃。怎么讲呢？因为整个黄芩汤它的那个用药技术上面还跟从前的泻心汤，柴胡汤都还有连属关系，亲属关系，在理解上面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就是差不多就是这一类的东西。可是到了黄连汤，它这个药的结构整个变掉了，怎么讲呢？如果是做一帖泻心汤的话，其实黄连放得是很少的，它是黄连黄芩都放，但是黄连只放一点点，一两而已。可是黄连汤忽然把这个黄连加到三两，而且比较不寒的黄芩就不放了。

如果你在做黄芩汤的时候，黄芩汤的基本组合是桂枝汤什么，去桂留芍加芩，把桂枝拔掉，把黄芩加上去，然后芍药不动。可是你用到黄连汤的时候你发现它怎样？把芍药拔掉了，然后反而把桂枝放回去了。怎么这书才翻过一页就已经变天了是吧，就那种感觉，就是它加减药味它为什么要这样变？它这个变化到底要做什么？你说这个甘草干姜人参半夏大枣，你勉强跟这个黄连，勉强还可以凑一个有点像泻心汤的东西嘛，但是那个桂枝要干吗？是开始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了，你就甚至可以说，黄连汤它为什么需要放桂枝？为什么要去掉芍药？

一个泻心汤或者是一贴柴胡汤，这种所谓的和解剂，用了寒药也不会太寒，用了热药也不会太热，就是寒不过黄芩，就是黄连就放一点点嘛，差不多就那一些寒度。然后热药，你说小柴胡汤半夏很热吗？其实也还好啦，不是那么热，就是人参半夏啊这样子，干姜一些些哦，它的整个用药的这个寒跟热药并没有拉到很开。可是到了黄连汤，它的黄连用到三两，感觉就相当的寒了，然后它的这个热药，干姜也三两，然后再加上桂枝三两这样子去跟它平衡。所以相对来讲它的这个寒药热药的这个幅度，就比起前面那些和解剂要开很多了。

而当寒药热药比例开到那么多的时候，这样的一种开药路数，其实不是在开少阳药，也不是在开泻心汤，这样的开药路数其实是厥阴病的开药路数了。厥阴病的特质是什么呀？是这个人的阴跟阳分裂了。因为分裂了，所以你要用很寒跟很热的药，你说对消灭也对，你说把它拉回来也对。那这样的一种厥阴病的开药法，他在症状上就是我现在说的是药法而已，那反馈回来说，症状上跟前面那些和解剂的症状会有什么不一样？我想很简单，我们这个人的这个阴跟阳分成两块这个东西，过去到现在也讲了不少汤了，那个栀子汤的心中懊憹，或者是泻心汤的这个热在上面，寒在下面。

但是栀子汤的那个心中懊憹是为什么呀？因为他的热想要下来下不来，他的肾水想要上去上不去，刚好杠到了，因为是对撞而杠到才会有那个心中懊憹嘛。同样的这个心下痞也是啊，这个热要下来可是下不来，这个肠胃太寒冷还在下面，所以热在上、冷在下，好像两个不同的能量撞到了，所以会有心下痞闷在这边的感觉。但是黄连汤已经不是这个状况了，黄连汤他走厥阴的调子，所以他的阴跟阳啊，热跟寒啊根本就是分裂掉的。什么叫作分裂掉的？就是它的这个条文里头写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这个胸中的热跟胃中的邪气，这个胃中你不要想到是这个地方在难过（手指心下胃），当然黄连汤证有牵扯到这个肉体的胃的地方没有错，但是张仲景的胃中都是指肠子里的比较多了。

所以他就说上面这边是有热的，底下有邪的。而他的症状是什么呢？症状是肚子痛，这个人呕吐。所以他的那个热邪，不是想要下去没路下去，而是根本就往上面冲了。所以这个寒热一旦分裂到这样子的时候，就是已经不想再彼此投怀送抱，而是背道而驰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的药法就会从和解剂的调子开始转到厥阴剂的调子。这一类开药的路数以后厥阴篇你看到乌梅丸，或者桂枝当归汤之类的，就还有机会再看到。当然真正的厥阴病它用药的那个寒热的幅度会更大了，就是寒药会用到黄柏，热药会用到花椒跟附子，就是幅度可以拉得更大了。

所以我们这个黄连汤，你可以说它是一个，不要说是真正的在治厥阴，但是有一点你可以说它的是，它的调子比较像是太阳病中的厥阴病。我们说太阳篇，好像沾到哪一个其他区块的病都是顺便就讲掉了，太阳病里头的厥阴病我会觉得黄连汤差不多是走这个调子的。我们说黄连汤是治疗太阳中的厥阴，其实是需要更多一点的论证，来支持这个说法的。这个论证，我觉得可以在这个黄连汤的这个历代的一些使用的经验上面可以稍微看出来一点。怎么讲呢？如果说是一个病人得黄连汤证的时候，当然我要说这种医理的部分，其实同学不要特别花心啦，简单来说，你真的要开黄连汤的话，你只是抓个主症而已。

主症也很好抓嘛，肚子痛，吐就这样子。上面在呕吐，下面在肚子痛，这个主症根本就不难抓，不是吗？所以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要用的话是蛮容易的。不过相反的，各位同学有生之年有机会用得到黄连汤吗？你从小到现在看到人家有没有人是肚子痛跟吐一起有的？好像比较少一点，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少。因为黄连汤在临床上面对到的病是什么呀？好比西医说的胆囊炎，胆囊炎的时候那个人就可能肚子痛的不得了，然后在吐，那个时候就是黄连汤证，那样子用就ok的。那不然的话，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的人也有机会是胃痛而呕吐的。那胃或者肚子痛，然后上面在呕吐，这样子也可以算。然后再不然的话，听说是什么冠心病之类的也有机会有这个状况出来，就是上焦太热的时候。

这个黄连放到那么重，它基本上是要把这一块热把它降下来的，黄芩的话可能就没有办法降到这里了，没有办法降得那么好。我们中医在观察这个黄连汤证的患者的时候，其实会发现黄连汤得这个病的人，往往他的舌头，比较靠近舌根的那个地方是黄黄的舌苔，而且还蛮厚的。如果我们看到一个人是舌根部位有一团黄苔的话，其实那种苔就比较是厥阴病的苔了，也就是代表他的湿热，是凝聚在这个好像是胸腔的这个膏肓区块一样的那种感觉，所以有一些其他的症状是很像厥阴病的。

另外这个汤里头，虽然有大枣，可是并没有生姜。所以这个大枣也同样，像黄连汤里面一样的，它大枣不是要走营卫的，而是一个安定脾胃的状态。既然这个汤的结构是这样的，那你就可以想到桂枝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了，因为好像并没有很明显地要你祛风。我们说汉朝的桂枝不是像我们今天那个桂枝那么细的嫩尖，是比较有一点粗度的，有一点粗度的那种桂枝，我们今天在店里面就是那种比较便宜的肉桂。如果你放了三两的黄连，又放了三两的肉桂，这是典型的我们今天是什么药？交心肾的药，黄连肉桂组，是交泰丸啊。

所以它的这个结构里头就一直在透露着这种阴阳分裂的时候如何把它接合起来的一个药法。那它的煮服法也很特别，其实后代的这个伤寒的研究者几乎都不太接受它这个煮服法，即使像胡希恕，他不是很喜欢乱改原书的人，他也会说，这个地方是抄错了，和解剂，都是十碗水煮到六碗，然后捞渣再煮成三碗，分三次喝这样才对。那是因为宋本写喝几次那个地方写得有点参差不齐，所以让人觉得都没什么道理，怎么会煮成六碗，你喝的时候只剩四碗和五碗呢？怪怪的。

如果改成像桂林本这样的话，我觉得也是有点道理。因为黄连汤如果你要说是研究《伤寒论》的学者在找寻所谓的太阳中的厥阴，就太阳病里头有牵涉到厥阴这件事情的话，其实你如果找得比较仔细一点的话，黄连汤可能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什么？太阳中的厥阴，第一个是谁？是柴胡龙牡。就是有人认为柴胡龙牡是少阳区块的邪气再内陷形成的，就是认为说柴胡龙牡那个受到惊扰是人的最中心那一条中轴，那条中轴算到膏肓区，算到厥阴。所以有人说中气，但是有人认为是厥阴。所以认为是少阳证内陷变成厥阴病是柴胡龙牡汤的。

就是在研究《伤寒论》的学者的分类里头，黄连汤或者是柴胡龙牡汤是太阳中的厥阴，而柴胡龙牡汤也刚好是一个煮得很淡，分好多次喝的那种汤。所以黄连汤如果跟柴胡龙牡汤有类似的煮法的话，说不定是真的可以这样煮。如果你黄连汤是煮得浓浓的，分三碗喝的话，我会觉得这个汤喝得也太辛苦了，因为那个苦味那么浓，喝下去就是整个人都完全被那个药性压住了。这个寒药热药比例到这样的时候，大概多分几次这样子小小的去调和这个状况是比较有意义的。不然的话已经在吐了，那你再用这样大剂量的话，我觉得是会引起反激的。所以就好像药这样子一点点来，这样子的一个用法是比较有道理一点的。

那这个黄连汤如果要抓主症的话哦，当然基本主症是肚子痛想吐，对不对，但是我们现在有好几个方法可以把它用得稍微松一点。比如说，如果一个人哦，他毛病就是一直干呕，干呕然后这个人觉得胸口好像热烘烘的，那你再看一下他的这个舌苔是不是滑的。也就这个人的病是呕吐，然后舌苔是比较滑而黄而厚的，就是湿热，因为你真的是干热的话那是用石膏了，不是用黄连，你要湿热才能用黄连。所以，黄厚苔的呕吐症的患者，通常是直接也可以黄连汤下去了哦，也不是说一定要有肚子痛。所以我这边是讲说，即使没有肚子痛，只在呕吐症的话，看个舌苔也有机会用黄连汤。

如果是黄连汤证，他有拉肚子的有没有用？也可以。因为黄连汤证的话，黄连本身是止泻力很强的药，所以有拉肚子也可以用。一般来讲这个肚子好痛，没有大便，甚至是厥阴病的主症有一个心中热疼。如果你就是这个地方，胸口这样子好像什么东西往上撞，发热发痛的，这样子即使没有呕吐，如果是搭配到肚子痛的话，它也可以用到黄连汤。就是他的主症有它微微的可以放宽的地方。

黄连汤一般来讲，它的腹诊是诊这个胸、胃跟胃下面一点，就是从肚脐到胸口这一块。所以这一块如果连续按下去，一路到肚脐都不舒服的话，比较有可能是黄连汤的腹诊。不过这个我也觉得，黄连汤基本上我觉得抓主症也不见得一定要动到腹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