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往事(292)：情报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84）

招安，也是有前提的：要么给好处，要么把对方打痛打怕。定襄战役后，唐朝对东突厥既无政策上的变化，也没有大量歼敌的记录。这种招安，缺少点牢靠的基础。

果然，半年不到，突厥卷土重来。先后‘寇云州（山西大同），原（宁夏固原）、庆（甘肃庆阳）等州。’更严重的：‘阿史那伏念复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连兵为寇。’再次有人打出可汗旗号，与唐朝分庭抗礼。

没办法，只好辛苦裴行俭再跑一趟了。

开耀元年（681年）正月，‘以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为副，将兵讨之。’

再讨，就没上次那么利索了。

上次出兵多、气势盛，一鼓作气将敌人拿下，可也不能次次派那么多兵啊，因此这回，裴行俭采用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

这个计划分两手：一手明、一手暗，一手缓、一手急。

明的、急的那手：派曹怀舜、李文暕带前锋部队打突击，继续搞‘斩首行动’。

曹怀舜把事情给办砸了。

他栽在一个老问题上：情报。当时有人报告，说伏念他们在阴山北边一个叫作黑沙的地方，‘左右才二十骑以下，可径往取也。’这情报都具体到人头了，没理由不信吧。‘怀舜等信之，留老弱于瓠芦泊，帅轻锐倍道进。’轻锐，就是打无后方作战；倍道，意味着全力以赴。总之，是个不留后手的打法。

有一件事情，看来可以当作个规律：草原上的情报，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曹怀舜他们一通跑，‘至黑沙，无所见，人马疲顿，乃引兵还。’啥也没捞着，部队白白搞一次长途拉练。

更要命的：拉练是在自己地盘，如今却在敌人地盘。人马疲顿、远离后方的唐军，完全暴露在危机四伏的草原戈壁。

‘怀舜等至长城北，遇温傅，小战，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怀舜与文暕等军合为方阵，且战且行，经一日，伏念乘便风击之，军中扰乱，怀舜等弃军走，军遂大败，死者不可胜数。怀舜等收散卒，敛金帛以赂伏念，与之约和，伏念北去，怀舜等乃得还。’

惨烈的场景再次出现：强弩之末的唐军，在突厥牛皮糖式的打击下全军崩溃。好在对方要钱第一、要命第二，曹怀舜以玉帛化干戈，残兵败将，逃回来一条小命。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我不禁有个疑问：难道唐军每次出门，口袋里都准备着赎金的吗？

明的这手搞砸，裴行俭使出了暗的一手。

‘裴行俭军于代州（山西省代县）之陉口，多纵反间，由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贰。伏念留妻子辎重于金牙山，以轻骑袭曹怀舜。行俭遣裨将自通漠道（山西大同）、石地道（大同市北）掩取之。伏念与曹怀舜约和而还，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辎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细沙。行俭又使副总管刘敬同、程务挺等将兵追蹑之。伏念请执温傅以自效，然尚犹豫，又自恃道远，唐兵必不能至，不复设备。’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一是搞反间计，挑拨伏念和温傅两人的关系，让他们你猜疑我我猜疑你。第二，直接抄了伏念老巢。

当时有情报：伏念把家属辎重留在后方某处。这个情报显然比曹怀舜的准确，而且裴行俭预防万一，还派出两路人马，于是很顺利把伏念一家老小、连带留守辎重全都俘虏。

伏念刚在曹怀舜那边占了便宜，兴冲冲回到家：老婆孩子没了！而且经过前面一段时间的作战，士卒疲惫多病，这时再想跟唐军开战，已是有心无力。但老婆孩子也不能不要啊，伏念一边带着人马北上、远离唐军，一边就动起了拿温傅和唐朝做交易的念头。

再看裴行俭这边，作为计谋多端的‘混合战’行家，他是绝对要打组合拳的，不能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一步偷袭成功，紧跟着他又派出一拨人马，朝着斗志已失的伏念奔袭而去。

‘敬同等军到，伏念狼狈，不能整其众，遂执温傅，从间道诣行俭降。行俭尽平突厥余党，以伏念、温傅归京师。’

在裴行俭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打击之下，伏念斗志崩溃，把好兄弟温傅捆起来，当作投名状，投降了唐军。

裴行俭这么东征西讨，露头就打，突厥是不是就消停了呢？并没有。

搞定伏念才几个月，西边又出事了！

永淳元年（682年）二月，‘西突厥阿史那车薄帅十姓反。’西边抓个都支，东边冒出个伏念；刚把伏念收拾完，西边又跳出个车薄。李治好似一个忙碌的泥瓦匠，四处修补着唐朝这座大屋。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仍然是裴行俭：

‘以礼部尚书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帅三总管分道讨西突厥。’

这已经是裴行俭第三次挂上帅印了，但这回，他已注定无法完成李治交给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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