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筷子/文贵杰

拿在手上的筷子,等于你给了它生命。用过之后,收捡起来,又还原筷子本身。静止之物,就没有了生命的依托。有时拿在手上,陡然间会想起许多。

饭前,总会对它做一个短暂仪式,将它齐齐整整地拿在手中。有时,还要以粗壮的那一头在桌子上“搁”磕一下,让两根筷子保持齐整。如此,一双筷子齐整根俩儿,有点像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一样地把持在五指间运用自如。还没见过,用一根筷子吃饭的。况且,一根拿在手上,怎么吃饭、夹菜不说,还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手上轻飘飘的,像完全失去生活重心一样。

筷子只能成双拿在手上。单根,就不叫筷,好像也是应了那句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我们人人都祝愿的。有人说,不会使用筷子吃饭的外国人,最早也是我们的族内之人。我曾疑问一位非洲朋友,我说,你吃饭可以使用筷子吗?她摇头说,不会;使用筷子太麻烦,直接用手抓多好呀。我说,你试试使用筷子,便递过去一双筷子。这一双筷子在她手上,若钉子钉在她的掌心,不听使唤,不受控制不说,还让她整个人变得呆板、僵直。看来,让老外使用一双筷子吃饭,成了一件非常难完成的事儿。

但凡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好像都被我们的祖先赋予过其生命情感样。筷子还是竹的时候,它就撑起过我们的民族气节,君子之风。宋代诗人苏东坡诗的《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还有三国魏末晋初间,以竹为名的狂放、肆意欢宴,方式奇特的以竹林宴、竹林欢、竹林游、竹林会、竹林兴、竹林狂、竹林笑傲著称。由此,又想起被誉为风流倜傥、隐世精英的竹林七贤文士。

竹,在千家万户里,被削作筷子,变成生活原形,随时随地在还原生活。小时候,贫穷只能让父亲,将一节节竹子像打造艺术品那样,打造成一双双农家吃饭筷子。我总想从一堆筷子里,找出一双属于自己的筷子,就像是想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一样。后来,忆起那时生活,便写了一首《空竹》诗:“为长直/耗空了,心//喜欢家里一筒空竹/父亲拿来削成一双双筷子/往嘴里送日子//喜欢听/父亲说/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把筷子就不容易//自己若能像空竹/为走人间,心耗空了/正好,装下大地”。

我们走进小吃店、饭店,或是外摊点,最常见的是一次性筷子。甚至走进酒店、高级餐厅,拿在手上的是一双白白净净的瓷筷。酒店、高级餐厅用餐的,不再像小吃店、饭店、外摊点。如果在外摊店,遇到的是那些狼吞虎咽之人,从店伙计手里接过一次性筷子,便迫不及待、粗鲁地拔掉外层塑料胶纸,恨不能全将一张嘴直入大碗中,手上一双筷子都还没来不及伺候。

这些大多来自城市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快节奏生活,容不得细想,更容不得咀嚼慢咽,便下肚了。

有一次,我在餐厅观看一位女士用餐,险些误入生活的慢节奏。一双瓷筷,被她冷焰的五朵玫瑰色指甲红持在指间,送入樱桃红小嘴里细嚼慢咽。仿佛细嚼慢咽的不是食物,是日子,是生活慢下来的静。我想,那个靠窗的角落是适合她的。手上那双忽隐忽现印有青花瓷的蓝是适合她的。她仿佛把我带到了民国,晚清。哦不,可能还会再远一些,一个更适合于此时的宁静氛围。生活快、慢节奏的对比,多让人羡慕。

那年非洲友人赠我一双象牙筷,我不敢用。拿在手上,似乎我有掰掉一头大象门牙的嫌疑;听到一头大象在哞叫嘶鸣。我没有杀死大象,大象却因我丧生。现在,这双象牙筷在我手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好好收藏。平时拿出来,轻轻抚摸着它,就像是在抚摸一头沉睡的非洲大象。它似乎又回到了大自然中,像个婴儿那样,乖得睡出可爱的姿势来。

2020.11.7

作 者 简 介

文贵杰,笔名文杰。重庆市合川区龙凤镇龙多村人。作品散见《福建文学》,《岁月》,《青海湖》,《山东诗人》等刊物。出版长诗《民风,为啥子要吻我的脸》,诗集《阳光照进窗来》,《边缘诗选: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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