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婷丨儿子与狗
一
孩子都喜欢小动物,儿子也不例外,很小的时候,他就盼望着拥有一条小狗。在他五岁时,他拥有了他的第一条狗。小狗初来时刚满月,短短的腿,鼓鼓的肚皮,圆圆的脑袋,小小的耳朵,下台阶的时候常常会一个跟头翻下去,爬起来接着又一个跟头。每当这时候,儿子都会赶紧上去拍拍,吹吹,嘴里“哦哦哦”地哄着:“狗狗,你不疼吧?不疼吧?”
小狗长得很快,不久就给了我们一个意外:它的个头不仅超过了它的妈妈也超过了它的“同胞姐弟”。这竟然是一条大狗。儿子却很得意,经常搂着它问我:“为什么我们的狗这么大呢?”我说:“它爸爸一定是大狗。”儿子的下一个问题是:“它爸爸是哪个?怎么不和它在一起呢?”
儿子爱狗,狗也依恋儿子。每次儿子去上学,他都会跟在后面送儿子到学校门口。放学的时候,一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它就会去门口坐着,面朝学校的方向等待小主人。远远地听到儿子的一声“狗儿”,它就会准确无误地在一群孩子中找到儿子,一路小跑上前,两只前爪一抬,搭上儿子的肩膀,伸出舌头在儿子的脸上舔一下,然后摇头摆尾地跟在儿子后面回家。小小的儿子对于这样的待遇甚是享受,在其他孩子艳羡的目送下一脸的自得,一边摸着脸一边嘿嘿笑。若是儿子的小朋友来家里玩,狗就会兴奋的如过节一般,不甘寂寞地穿梭在孩子们中间,拱拱这个,蹭蹭那个,并不时的瞅准时机在孩子们脸上舔一下。被“眷顾”的孩子会一边笑一边捂着脸大叫“好痒啊”,孩子们的反应无异于对它的鼓励。于是它就会更卖力的讨他们欢心,极尽媚态和丑态。
儿子与狗的亲密“无间”使我很担心,每次见到他们“零距离”接触,我都会大声呵斥并警告儿子,如果再让狗亲他的脸我就把狗卖掉。狗也会察言观色,一听到我厉声的呵斥它马上就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轻轻地摇动尾巴,对于小主人的安抚表现得很克制,但一等我转身离开,他俩马上就会抱在一起。儿子搂着它的脖子,把脸贴在它身上,而它则使劲地扭动身子,恨不得缠在儿子身上并用尾巴不停地拍打它的小主人。屡禁不止,又不忍心真的卖掉狗,我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二
儿子喜欢狗,也喜欢我称他“狗儿”。有时候我叫一声“狗儿”,儿子会问我:“你叫哪个狗儿?”
和儿子一起看《大耳朵图图》,图图大叫:“我不要和妈妈结婚!”我问咧嘴傻乐的儿子:“你长大了愿意和妈妈一样的女孩结婚吗?”儿子随口答道:“愿意啊。”我心中窃喜,赶紧追问:“那就是说你没觉得妈妈有什么不好喽?”儿子想了一下,答:“只要你不吵咱的狗儿就好了。”
我之所以经常吵儿子的狗,只是怕它把细菌病毒这些东西带给儿子。但在儿子的眼里,我俨然就是一位恶主人。狗很会耍赖,我一吵它,它就四爪朝天地卧倒在地上,扭着身子,摇着尾巴,还张开嘴咬咬我的鞋,拽拽我的衣服。它死皮赖脸的样子使我有气又好笑,儿子一看我笑了,就忙不迭地帮狗求情,抱着我央求:“妈妈,别吵咱的狗儿了。求你了!”
儿子爱狗跟他爸爸也不无关系。爸爸每次从外面回来,狗都会立马从窝里站起,小跑着迎上去,前爪一跳,后腿直立,站起来抱住他的腰,然后伸长了脖子去够他的脸,鼻孔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它的主人则边打边笑,骂它烦人。等它的主人进了屋,它便心满意足的回到窝里,舔舔爪子洗洗脸。看到这父子俩和狗如此相处,我无可奈何!
三
狗长大了,到了性成熟的时候。有一次儿子放学回家,正好在家门口遇到他的狗在和另一条雄性的狗交配。儿子急得大叫:“妈妈呀!你快来!那条狗的尾巴弄到咱狗儿的屁股里面去了。”先于儿子回家,已经了解情况的我赶紧出去拉儿子。儿子又急又怕,快要哭了,正在找石头要帮他的狗“打架”。我一边拉儿子回家,一边安抚儿子:“没事,别怕!那不是打架,是你的小狗要当妈妈了。”听完我的解释,儿子不再着急了。擦擦眼睛,他又担起心来:“那它疼吗?”
过春节的时候,我们要回老家去,就把狗也带了回去。去的时候,我们把狗一起带上了车,结果它吐得一塌糊涂,于是过完春节回的时候,我们决定骑摩托车,让狗在后面跟着。当时儿子的狗已经是大腹便便,因为担心狗的体力不支,我们一直匀速前进。中途我们停下来休息了一次,让狗吃了几块“好吃点”,在路边的水沟里喝了些水,稍事休息之后又重新上路。一路上儿子屡屡回头张望,唯恐他的狗会掉队走失或者累死。有几次狗实在太累,吐着舌头,喘着气,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儿子便赶紧对他爸爸叫停,然后回头唤一声:“狗儿!”狗立刻就加快速度跟了上来。就这样走走停停,二十多里的路我们走了很久。到家时,我们全都松了口气。
过了没几天,儿子的狗便下了两只小狗。小狗一天天长大,像它们的妈妈初来我们家时一样,毛茸茸,肉乎乎的。儿子爱不释手,不舍得送人。经过斗争,贪心的儿子终于留下了其中的一只,于是儿子出门时便有了一大一小两个跟班。
四
干旱从去年冬天一直持续到六月上旬,随着夏季的到来,空气干燥的好像都能点把火烧起来。这样的天气不仅人焦躁不安,就连狗也受不了。狗病了!因为持续高温之后的一次突然降温,狗发起了高烧,进而发展成了肺炎:咯血,流红鼻涕。先是大狗,后来小狗也被传染了,不停地抽搐。我们带着两只狗去打针。第一天,我抱着小狗,大狗一路跟到兽医站。打针的时候,儿子他爸轻托着大狗的下巴,狗一动不动,等打完了它转身就带着小狗径直回了家。第二天,医生说小狗不行了,不用再打针了。大狗依然静静地等针打完,然后回家。第三天,大狗病情加重,走不动路,儿子他爸抱着它去打了针。第四天,死马当活马医,换药!第五天的早上,我们惊喜的发现狗的病情有了好转:见到我们的时候能把头微微的抬起来,还轻轻摇了摇尾巴。
因为它不能走,去兽医站打针不方便,我们决定买药回来自己打。每次打针时,儿子的爸爸托着它的下巴,我则负责扎针,狗无助地接受我的治疗,有时候因为疼痛想动,我们轻喝一声:“狗儿,不动啊!”它眨眨眼睛便不再动。它的左眼因为前几天的高烧不退而发生了溃烂,睁不开,看不见。我用茶叶水每天为它清洗,并涂上眼药膏。因为几天没有进食,狗的体质极度虚弱,我们买回葡萄糖和奶粉。第一次喂葡萄糖是我用针筒喷进它的嘴里的,因为不懂,没有稀释,狗喝下去之后就使劲地咯,直至咯出血来,看得我们心里惊惶惶的。第二天,我把葡萄糖稀释之后装在碗里送到它的嘴边,它竟伸出舌头来“啪嗒、啪嗒”地喝了,这是它五天来第一次主动进食。我又惊又喜地打电话告诉儿子的爸爸,儿子放学回来我又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儿子,儿子兴奋地跑过去,蹲在狗窝边左看右看,不停地问狗:“狗儿,你好了是吗,好了是吗?”然后又回头问我:“妈妈,我们的狗儿一定会好的,是吗?”看着儿子,我说:“是的,妈妈一定会把你的狗儿救活!”
又打了两天的针之后,狗基本恢复了正常。有人来的时候,它又开始管事了,只是一叫急了就会喘。儿子又着急了,我赶紧又去买消炎药。买药的时候它跟着去了,药房的人建议我给它吃土霉素,因为有糖衣,不苦。当时我就扔了一颗药丸给它,没想到它捡起来,“格蹦,格蹦”嚼几下就吞了,完了还摇摇尾巴,看得我目瞪口呆。有了它的配合,后来喂药就简单了,于它,好比吃糖果,于儿子,则是一件乐事。儿子喜欢把药丸托在手心让他的狗来舔食,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儿子乐不可支。
狗一天天好起来,腿有劲了,眼睛也亮了,我们回家时又有了它的迎接和孩子般的绕膝承欢。原以为我们的努力终于把狗留在了我们的身边,却没想到狗不见了。那天中午狗没有回家,我们没在意,晚上十点多了依然没有狗的影子。我们有了不妙的感觉。儿子跑到街上去大声地呼唤他的狗,但这次狗没有像往常一样闻声而至。儿子失望地回到家里,一家人带着担心和忐忑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做饭,听到儿子靸鞡着鞋跑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又踢踏踢踏地回来了。我知道他去干什么,我也知道他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因为我起床的时候都看过了,狗窝里是空的,院子里是空的,院外也没有狗的踪迹。狗真的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像那空空的狗窝一样,我们的心里也空空的。每次走到家门口时,都会忍不住四处看看,心底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待,期待着我们的狗儿会突然出现,像往常一样摇头摆尾地朝我们迎过来……关于狗儿的去向问题,我说:“一定是被人偷去卖了,打死了。”儿子生气地回了一句:“你乌鸦嘴!”然后把头扭向了一边。我便不再说,怕勾起他的眼泪!
邻居知道我们的狗儿丢了,也都很惋惜。儿子的狗儿经常去邻居家串门,从人家门口经过时,它一抬腿就溜达进去了,钻到桌子下面,遇啥吃啥。邻居也乐得有它帮忙解决鸡骨头鱼刺之类的东西。但让邻居们生气的是,东西给它吃了它却不买账。在街上或者邻居家时,它温驯,乖巧,但一到我们家门口,它就翻脸不认人,任谁都不让进,尤其是晚上。每逢我有晚自习,儿子一人在家时,它便守在门口,哪儿都不会去。我经常听到有人说它:“再别咬我啊,再咬我我就不叫你进我的门,不给你吃。”不知道它是否听得懂,只知道它一直坚守原则:不来我们家就相安无事,到我们家就绝不放行!
早上起床时,儿子说:“妈妈,我昨晚上梦到咱的狗儿了。”狗儿没有了,但它留给了儿子太多的东西,也给我们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儿子还会有别的狗,但时光流转,有些东西是不可替换,也不可回转的。
作 者 简 介
刘翠婷,河南省信阳市浉河区谭家河中心学校英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