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炉
文/郭文华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不仅粮食不够吃,柴草也不够烧。条件好的人家,特别是吃国家粮的定量户口人家,烧上了煤球炉让人羡慕不已。
农家烧饭做菜主要是烧大土灶,柴禾主要靠打谷下来的柴草。那个年代地里产粮不多,柴草自然也少。花生藤、黄豆秸秆一般都用作喂牛羊了,只有稻草、小麦秸秆、玉米秸秆留作当柴草,很多人家柴草都不够烧。农村发供应粮票的时候,也相应发点煤炭票。其实农村是不适宜烧煤炭来做饭的。土灶烧煤炭开始的时候烧不着,要用硬柴禾做底火,柴禾烧着后,将煤炭铲放到柴禾上,虽然“哐当哐当”用力拉着风箱,但火苗很难窜上来,这里刚将煤炭烧着,锅里也开始冒热气,等到煤炭火烧旺了,差不多锅也烧开了。所以,用煤炭烧饭是一种浪费。烧煤炭煮猪食是最划算的,那时候家里养了两只猪,冬天每天都烧煤炭煮大头菜给猪吃,猪食烧开了,在烧旺的炭火上覆盖上一层煤炭,将火盖住,盛去猪食,在锅里放上半锅水,到中午时稍微用力拉风箱,炭火就着了,这个时候做饭炒菜最好了。
后来家里有了煤球炉,烧水做饭方便多了,但农村一般等到柴禾不够用了,才偶尔用煤球炉烧水做饭,因为煤球是要花钱买的。升煤球炉是个技术活,要有点技巧才能将炉子烧着。先用稻草揉成一个团,塞在炉膛的最下面,点燃稻草,在烧着的稻草上放硬柴禾、树枝、劈好的细碎柴之类的。然后将煤球用钳子夹到柴禾上,用扇子对准下方炉口扇风。烧煤球比烧炭省事,不像烧锅要人守着灶门口,边烧边加柴禾。煤球炉可以边做事边看着,但煤球炉比较脏,下方的炉口往上扇风的时候,也将下方的炉灰吹上来了。刚生炉子的时候,全是烟灰,呛得睁不开眼,只能将炉子拎到屋外,等煤球烧着后没烟了,再拎到屋里去。
柴禾上面的煤球烧着后,要用钳子将这个煤球放正,然后再加一个煤球,一般一个炉子能放三个煤球,从炉子上面的煤球眼看下去,三块煤球的眼要对准,煤球上火快,十二个眼子里的火苗直往上窜,一眼望去还真似马蜂窝,故名“蜂窝煤”。蜂窝煤燃烧持续的时间长,一块蜂窝煤可以烧三个多小时,十来分钟就能烧一壶水。刚开始买的蜂窝煤,也就是计划经济时期的蜂窝煤,质量比较好,燃烧很充分,火焰是蓝色的,取出来的煤渣是完整的,烧完的煤渣比原先放进去的蜂窝煤小很多。后来做蜂窝煤的厂家多了,商家心黑恶意竞争,在蜂窝煤里掺入的泥土比例增加,这样的蜂窝煤燃烧不彻底,火焰发黄,夹出来的煤渣不完整,加蜂窝煤的时候会在半途碎了,很多时候用钳子夹着燃烧的蜂窝煤,突然就碎了,掉落地上的煤渣飞溅到裤腿上,烧坏了裤子,烧坏了袜子,飞到鞋子里烫伤脚的事常有发生。
刚开始的时候,蜂窝煤只有城里人才能买到,后来乡下也有了煤厂,也供应蜂窝煤,但要用计划,一般都是吃定量的人才有计划,农村户口人家没计划是买不到蜂窝煤的,只能向吃定量的人家买计划票。后来渐渐放开供应,不用计划了,我们区的煤厂在薛尧粮站里面,是全区唯一的一个粮油供应站,里面的煤厂专供煤炭和蜂窝煤。小时候骑自行车五六里路去买蜂窝煤,用两只“挂篮”挂自行车两边,一只蜂窝煤大约斤把重,一次能背一百只蜂窝煤,够全家烧个把月的。后来在家里开办了制鬃厂,鬃是靠太阳晒干的,有时候碰到下雨天,连续几天没太阳,赶不上工人生产,就用煤球炉子加温烘干,在一个特制的小房子里放七八只煤球炉,一起烧的时候,温度很高,进去换煤球的时候穿背心都嫌热。温度高耗煤量也很大,一天将近百十只蜂窝煤。这个时期已经不用骑自行车去薛尧煤厂背蜂窝煤了,有个体煤厂用拖拉机下乡卖蜂窝煤,一次买一拖拉机,能用个把月的。
做完饭,烧完水,煤球炉不用的时候,可以封起来,炉子的下方有个封口,可以捅炉灰,也可以封炉火,炉子封起来蜂窝煤就不着了,但并没有熄灭,然后在炉子上放一锅水。新的炉子封起来过夜不熄灭,打开封门火苗立即窜起来,用久了的炉子,密封性能不好,虽然封起来了,但大人下工回来,水已经烧开了,蜂窝煤也烧得差不多了,时常发生炉火封不住而熄灭的事,经常因炉火熄灭而耽误了做饭。
煤球炉虽然方便省事,但柴禾烧大锅做的饭、炒的菜香。老家至今仍保留有土灶烧饭炒菜的习惯。自从煤气普及后,蜂窝煤的销量骤减,人们使用蜂窝煤烧水做饭的越来越少。如今,蜂窝煤、煤球炉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淡出了百姓生活,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永远不会淡出人们的记忆。
郭文华,供职于中船澄西船舶修造有限公司(江阴市衡山路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