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第十三章）
蒹
葭
苍
苍
□驿路飞雪
第十三章
眼看着艺考快要结束，文化课的补习就要提上议事日程。肖一鸣开始物色补课老师。有一次回娘家，碰到正上大四的书法专业的表侄女云宝。云宝说她当年高考，数学考了作为艺考生来说很高的分数——一116分。她说艺考回来，她就是跟着自己本班的数学老师补的。如果薄荷需要，她可以向她的老师引荐一下。
肖一鸣忙说那你帮我问问吧。云宝拨通了老师的电话，说自己的妹妹马上要艺考回来，想问老师有没有空对她进行一对一或者一对二的补习；另外，如果是一对一，补课费怎么算？
老师说暂时没空，要14号以后再定。至于补课费，按小时算，每小时150。肖一鸣就将老师的号码存到手机里，留待女儿回来再做决定。
后来肖一鸣考虑到这个老师住在碧桂园，实在太远，薄荷来回跑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就有点想放弃。她想到从前联系过的本校赵老师，如果一对一辅导，一个月的辅导费不到两千，现在离高考四个月不到，算来也就六七千，她还出得起，干脆还是找赵老师好了。可是因为手机故障曾经刷机一次，赵老师的号码也丢了，她就又给魏央打了电话要赵老师的号码。很快魏央就将赵老师的号码发了过来。
赵老师还是那么干脆利落：“薄荷妈妈是这样的，我这里现在肯定不能一对一辅导了——人多，没时间！如果你能接受人多一点，等小孩回来，你就让她过来吧。至于费用呢，按我以前的价格，从现在到高考，一对一差不多是七千块钱，但每周只能安排两次课；现在呢，还是七千左右，因为人多，所以我决定延长课时，增加到每周三次课。”
“那一对二呢？一对二也是可以的。” 肖一鸣知道只要不超过五个人，老师就能兼顾到每个学生，再多就不行了，老师的课只能就这么朝前上，大多数学生听懂就行，不可能兼顾到所有学生。
赵老师说：“现在一对二也不可能了，肯定要多一些。因为人多，我实在安排不过来。原来那个一对一的学生现在也不行，只能跟大家一起上了。”
“学生太多怕照顾不过来吧？我们家孩子基础不好。”
“艺术生的数学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所以我讲得不会很快。而且我是从最基础的讲起，从开始讲起，每一章每一节都要过关，每个知识点都不会漏掉；每个小孩轮流，肯定都能顾得上的，这你放心。我带了这么多年的艺考生，经验肯定是有的。”
“那您手里到底有多少孩子呢？我不想再往后拖，毕竟时间不多了，我希望能尽快开课。”
“我现在是给七个孩子一起上课。有几个孩子艺考前就在我这儿补的，三角函数那一章已经给他们上完，以后我就不准备再上了。你家孩子不是没上吗？我可以先给她抽空把这一章补齐，然后再跟别人一起上。眼看就要过年了，孩子们可能也都快回来了。”
“现在是七个？以后还会更多是吗？”
“是啊,等那些艺考的小孩都回来，人数就要多起来了。”
肖一鸣心里非常失望，人实在太多了。她说：“这样吧赵老师，我再考虑一下，也再和孩子商量一下。”
哪知薄荷从宁江回来后坚决反对：“我不去，太黑心了！不是一对一竟也要这么多钱！太贵了！”
“现在你不要考虑钱的事——如果你成绩能提高，钱再多花点也值得。现在舍不得花钱，等高考结果出来发现不理想时，想花钱都没地方花。”
“可我仔细分析过自己了，现在上大课一点用都没有！我只能上一对一或者一对二，靳思雪也是准备上一对一的，还有李婷婷也是。现在哪还有人上大课呢？”
“我也不想你上大课，可是到哪里去找合适的老师呢？赵老师好歹是本校在职老师，又没有后顾之忧，也有带艺术生的经验，是不是？”
“反正大课我不上！”
“那我跟云宝姐的老师联系看看？”
“云宝姐的母校连我们学校都不如！”
“不能以学校论英雄的，云宝姐高考数学考了116呢！”
“但是云宝姐三门课当中数学是最好的啊！她原来就不差，再补补不是更好吗？”
肖一鸣无奈地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是不是你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老师了？”
“没有。”薄荷蹙着眉头说，“学校的老师以学校为主——你看我高一时在许老师那儿补课，他经常因为学校的各种事情耽误给我们上课，而且反正他们有一份工资拿着，一点压力都没有，敷衍了事也不会伤他们脾胃。要我说，倒不如就去找外面培训机构的老师——他们不用心教课或是水平不行，我们可以换老师。你以前开过辅导班，多用心啊—— 因为你有压力，怕口碑不好，来年没有生源。”
肖一鸣从未考虑过外面的培训机构。艺考之前，她已经隔三差五接过多个培训机构的招生电话，现在艺考结束，更是一天接到几个类似电话，都被她一一婉拒了，她不相信对方的能力。以前与她们租住在一起的姜大姐的女儿付蓉，去年就是在外面一家叫星辰教育的培训机构补习的，高考成绩一塌糊涂。
但现在听女儿这么一分析，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而且现在想想，付蓉那时候一周只在周六周日补两节课，平常不上晚自习，在家里随时随地抱着手机玩。所以考不好也有她自身的原因。孩子自己不自觉，姜大姐又整天要么东遛西逛，要么找人打麻将，从没有管教和督促过孩子，都是最后冲刺失去动力的原因。
“可是到哪里找老师呢？”
“艺路辉煌有文化部——我们那时猜是租给别人的， 其实不是的，是开辟的另一块业务，就是做中小学文化培训的。听说不错，靳思雪准备就在那儿补的。”
“那行，我来问下顾老师。”肖一鸣想既然别的地方都被否决了，又暂时没有别的选择，先考察一下也好。
顾雨晴的手机是通的，但一直无人接听。晚上再打，还是没接。肖一鸣想想自己打电话的时间都是不犯嫌的时间，顾雨晴却一直没接电话，实在有点想不通。薄荷在QQ上给她弹消息，也未见回复。
薄荷说，我有何青柚的电话，要不要打看看？
何青柚倒是很快接了电话。肖一鸣向她打听文化部到底怎样，有没有熟悉的老师可以推荐。
何青柚语气很诚恳地说：“艺路辉煌的文化培训说实话还是不错的。因为事关高考，我们也不敢用大学生来糊弄学生。我们的老师肯定都是专业的在职老师。但我也不能跟您说假话，我们这里肯定没有一中和求实的老师——一中和求实都是省重点，他们的老师，我们请不到的。人家自己的学生都带不过来，肯定不可能来培训机构代课。这样吧，我把您的号码给我们文化部的负责人好吗？让他跟您联系？”
肖一鸣说好吧。
没过几分钟，肖一鸣接到一个自称是艺路辉煌文化部唐主任的电话，竭力邀请肖一鸣下午就去机构面谈。肖一鸣答应了。
吃过午饭，例行午睡。还没进入深睡，电话又响了，是唐主任。问她什么时候过去，他在办公室坐等。
肖一鸣和薄荷到艺路辉煌时，正好看到吴源在前台。看到她们过来，吴源赶忙站起身迎过来。肖一鸣那时还不知道吴源是胡浩家亲戚，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就以一种熟人的态度试探地问他：“吴老师，这边文化培训怎么样？”
吴源忽闪着大眼睛说：“我觉得都挺好的！请的老师也都挺认真负责的！再说我们也不敢拿学生的前途开玩笑啊！您想想看，薄荷的专业是在我们这里学的，如果文化也在我们这儿补得很好，到时考个好学校，说出去也是我们艺路辉煌的面子啊！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唐主任办公室，你们面谈。我们这里有个一中的老师教得非常好，到时让唐主任帮推荐一下。”
肖一鸣立刻想起何青柚说过，机构里肯定没有一中和求实的老师。
唐主任中等身材，板寸头，年纪五十左右，小眼，黄白净，长条脸，薄嘴唇，说话语速极快。他非常热情，知道艺术也是在艺路辉煌学的，立刻表示一切好商量，保证给个最优惠的价格。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老师的教学水平。我们家孩子基础比较差，需要老师有足够的耐心。”
“这你完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宽心！我们这里的老师都是有多年教学经验的一线老师！而且如果对一个老师不满意，你可以换老师。”唐主任一边说一边翻开一个记事本，里面记载着一长溜老师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你看看我这里老师很多的！”
“我当然希望女儿一直跟一个老师走，不然换来换去的，孩子就得要重新适应一个新老师的讲课方式。我希望孩子真的能学到东西，能有进步，到高考时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提升一个台阶，甚至两个台阶。”
“这你完全可以放心。”唐主任又拿出一沓教师资格证的复印件来展示，“薄荷妈妈你看，这些老师都是有教师资格证的在职老师！你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也不敢用大学生来教高三的！我们这么大机构，不是今年办明年不办了，哪敢糊弄啊！薄荷艺术也是这里学的，都是自家孩子，我一定帮她配一个最好的老师！”
“那价格呢？”最终还是要说到这个问题了，“说实话，一进入高三我就不断接到一些培训机构的招生电话，我们没去，因为想艺考后再说。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们是一对一，每周三次，一共多少钱？”
“我们的价格是这样的啊，”唐主任说着拿过一个计算器，按过一串数字后说，“如果是一对一，我们是一小时120，每次两小时，也就是每次240。从现在到高考结束，一共是一万多一点。”
肖一鸣暗暗点头，想起薄荷也能接受一对二，就又问：“如果一对二呢？”
“很简单哪，时间是一定的，两百四就由两人均摊。但因为老师要给两人讲课，浪费的精力肯定比给一个人上课多，所以另加十块钱一节课，也就是每次二百五两人均摊。一人一百二十五。”
肖一鸣沉吟了一会儿，问女儿要不要和靳思雪联系看看，干脆两人一起上好了。
薄荷犯难说：“人家靳思雪说一定要上一对一的。”
“问问看嘛！”此时肖一鸣既想有人来分摊费用，又不想女儿和一个完全不知道性格脾气的陌生孩子重新相处，怕不一定相互投契。想想只有靳思雪是最合适的人选。
“靳思雪啊？我认识！”唐主任说，“她也要来我们这里的，只是还没最终确认。既然你们认识，那当然可以啊！”
但是靳思雪的手机关机。肖一鸣想起自己是有靳爸爸的手机的，就打了过去。
可靳爸爸是个甩手掌柜，在对肖一鸣一对二的建议表示赞同后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还是让薄荷和靳思雪联系吧。”
唐主任向肖一鸣郑重推荐一个姓杨的老师，并把他的教师资格证复印件拿给她看：“杨老师一直是泽西县中的高三老师，现在辞职了，专门搞培训。他有很丰富的给艺考生补课经验，非常耐心，而且课上得相当好！我已经和他合作几年了。”
“泽西县中很好啊，为什么他会不干了？”肖一鸣一直隐约有个偏见，觉得真有本事的老师虽也会在外面带课，但一定都在公办学校里保有教席；如果沦落到专为培训机构打工而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想必水平就值得推敲。
唐主任说：“他嫌学校工资太低了，而且又不自由，后来索性就下来了。学校里的老师，首先要保证学校正常的教学工作，要不时应付上级检查，各种考核也经常悬在头上，有偿家教又是教育部明令禁止的，所以老师想赚点外块贴补点房贷车贷什么的，都像做贼一样！”
肖一鸣很佩服唐主任的口才。口若悬河，话里话外透着商人的精明，也非常有说服力。
晚上薄荷和靳思雪在QQ上接上头，靳思雪也同意两人一起上课。
肖一鸣在电话里与唐主任约好第二天晚上6点带两个孩子一起去试听老师讲课。本来肖一鸣想白天去的，可因为老师有课，白天抽不出时间来。
刚挂断电话，赵老师的电话又来了：“你好薄荷妈妈，我们准备后天开始正式上课，有几个小孩和你女儿一样，也是没复习过三角函数的，我们就从三角函数开始。你家孩子来吗？”
“请问赵老师，总共有多少人？”
“年前这几天连你的孩子在内是九个人，年后会多一些。”
肖一鸣追问：“年后是多少人呢？”
“不会低于十个，嗯，肯定不会低于十个。”赵老师肯定地说。
“人好像有点多哦！怎么能照顾得到呢？”
“这你放心，照顾得过来的。那些概念我都会叫他们背的，我会一个个查，不过关不行的。”
肖一鸣对他所说的“不低于十个人”有点犯怵，不低于十个人，检查一遍背概念就要费时不少吧？再有两个不自觉的不会背，一节课就差不多完了。再说，光会背概念有什么用呢？这些她当然不会说出口来，而是说：“这样吧赵老师，现在我在外面，等我回家跟女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好吗？”但她知道她是不可能让女儿去的了。人多不说，他说要事无巨细从头再讲，三个月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再说都到这时候了，没有侧重点眉毛胡子一把抓肯定不行的。
“好吧。如果决定来呢，你最迟明天给我电话，我好安排好吧？”
肖一鸣答应下来，但再没打电话给他。
作者：驿路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