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平丨五味杂陈话稿费
大凡喜欢写文章之人都会有收领稿费的经历。算起来,我写稿也有二十几年的历史了,所收到的稿费单也不知有多少张多少回了。虽每次钱不多,但这个收领的过程是五味杂陈,喜忧参半。有很奇妙也很享受的,当然也有很煎人熬人的。
记得当初第一次发稿是在家乡的一个小报《祁阳报》,发稿后,经过两三个月的等待,终于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张稿费单。很有趣,是一张A4纸三分之一大小的小条,有一个固定的格式。
稿费通知单
苏某某同志:
你的《XXXX》一稿已在我报X月X日X版发表,稿费人民币X元X角X分。
请凭此单到报社财务室领取(报社红戳)。
那时的平邮邮费好像是20分,报社的同志为了节约开支,有时会把半年的稿费单攒到一起寄来一次,有时还会与本乡本镇通讯员的一起合并寄来。有时去乡里开会了,乡里面的那几支笔杆子会在广播里喊上几句:苏同志来我办公室拿一下稿费单!搞得全乡尽人皆知,好像我发了什么大财似的。
我家乡所在的小镇羊角塘离祁阳县城有70多公里远,坐车绕祁山山麓要绕上大半个圈。作为一个农民通讯员,我是难得有机会跑一趟县城的。好在这个稿费也没有有效期,因此我收到稿费单后也要等上个一年半载才去报社拿。由于稿费实在太少,每篇都是二元三元五元的,攒了一年的稿费单去报社一趟还不够我的车旅费。尽管钱少,但那个去报社的过程还是幸福的。在报社见见那些久闻大名的为人作嫁衣的编辑老师,感谢感谢他们平时的辛勤劳动和付出,与他们聊聊写稿,请教一下写稿上稿的技巧。再参观一下报社大楼和编辑部,朝圣一样的感觉,蛮爽的。我家乡的《祁阳报》按新闻出版署的意思已关张多年了,这张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稿费单我一直没有舍得去领,现在它正静躺在我故乡小楼的阁楼上。我想,凡是我家乡《祁阳报》的作者和通讯员们都收到过这种单子的。但能这样保留下来的人应该不多吧?
后来,慢慢的写稿有经验了,胆子也大了,敢往外面的中央省市媒体投稿了,而且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瞎猫总要碰上死耗子吧,偶尔竟会在那些大报大刊上中上那么几个小“萝卜条”、“豆腐块”什么的。这些个大媒体单位可不再像家乡的那个《祁阳报》那么小气了,人家可是通过邮局正正规规寄来一份样报和一张绿色的汇款单,并会在附言上郑重地写上一句话:“X月X日X版h《XXXX》一稿稿费”字样。虽是一张薄薄单子,小小款项,可我每次收到后都会放在袋里揣上好几天,没事时就拿在手里上下左右端详,心美美的,总觉得那张汇单里有无限的风景。每次要等到快过申领期了才匆匆地去把钱取回。
这么多年来,我收到的稿费真是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有几元的,有几十元的,也有几百元的,有要求轻移玉步上门去领的,也有以书籍和实物代稿费的。有几年湖南电台和中央电台用稿后就曾用收音机和稿纸、书籍代替稿费。当然用物品代替稿费的,还有就是一些企业赞助的征文了。如我还收到过“505”神功元气袋和“黑米酒”。
就这样,以汇款单的方法收稿费收了十多年,虽每次收到的稿费没见长多少,但却因了那么几块钱稿费,往往也能贴补一二,于我而言,也是一大乐事。特别是外出打工后,由于工资本来就不高,加之年轻人开销大,每个月下来总是入不敷出。没钱花的日子自然不敢出门乱跑,工友们三五成群窝在一起打麻将斗地主。我对那些玩意儿不太感冒,便操起那支已半秃的笔,伏床写下一点打工生活所得所思,所见所闻,寄给南方的那些风靡一时的打工报刊,如《江门文艺》,《佛山文艺》,《打工族》等等就是我倾诉心声的好场所。
文章一发表,稿费自然来。特别是临近月末,正值囊中羞涩,早餐夜宵无着落之时,忽前台那边收发小姐边走边喊:苏同志,有你的稿费单,快来拿!仿佛跌入枯井后绝望之际听头上有足音由远而近,又仿佛掉进大海远方漂来扁舟一叶。忙从办公桌上一跃而出,飞至收发小姐身旁,签名盖章,将薄薄单子揣在袋中,犹如揣着面包馒头和啤酒,心里那酸爽呀,甭提啦。
也有麻烦处,就是“稿费单好收,邮局难跑”,取稿费的事儿也让我头上冒过几次虚汗。2009年,我参加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文化部《农民日报》联合主办的“全国农民读书”大赛的征文,并获得了一个二等奖。翌年初,我收到了一张从遥远帝都寄来的400大元的稿费单。对于一个月工资才千把二千的公司小职员来说,这个奖金数足以滋润我好些天呢。收到稿费那几天我一直处在一种兴奋中,心情更是棒棒哒。“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感觉满世界都是爱。同事们见我得了不意之财,也纷纷趁火打劫,起着哄非让我这个小财主请客不可。可是400元钱请这一大家子十来口人搓一顿显然不够。于是我只好花了300百多块去附近商场买回了大堆水果麻辣瓜子之类的零食去堵同事们的嘴。同事们的嘴是被我堵上了,没想到乐极生悲,当天下班后,我回到宿舍时,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我在番禺南村镇里仁洞村租住的住房里被梁上君子光顾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我大概清理了一下,发现那个皮箱连同里面的几套新一点的衣服还有我的身份证毕业证之类全被偷走了。这该死的小偷!没有身份证,刚收到的汇款单也等于变成了一张废纸,衣服丢了就丢了,可这稿费没拿到,先请客又花了300大元,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鸡飞蛋打了么?我心里这个郁闷呀!连续几天我都像个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那天我突然脑洞大开,想到以前在家乡时,没有身份证,只要单位的一纸证明也是可以去邮局拿到汇款的,我那绝望的心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之光。何不一试?何况也只能是这样了,权且死马当做活马来治吧。主意一定,我立即找课长,找经理,找总经理,找人事部盖了个红红的公司大印,还特地请了半天假,搭了个摩的,直奔南村邮局。当我排了半天队,将证明和汇单递过去时,邮局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身份证不能取款!”犹如一盆凉水直浇我的心窝。我连忙解释,工作人员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满脸铁青,不为所动,她打断我的话:“你是写文章的人,更应懂规则。好了不要在这里影响他人了,下一个!”小姐下了逐客令,我只好垂头丧气、灰溜溜的走出了邮局大门。
我不甘心,不甘心400元钱没得到,还为此请客请假又搭上了一笔。如果回去老家补办身份证显然更不可能,办个身份证要好几个月,等拿到手时,钱早不知退到哪里去了。我思忖再三,决定接受一位同事的建议,去地下印刷厂办个仿真身份证。现在邮局不是全国联网么,南村镇邮局取不出,我就去番禺区邮局。说办就办,我从街边的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上找了电话号码,三天后,我花五十元办的“身份证”到手了。其实我也知道办假证的后果,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侥幸战胜了理智。我抽空去到番禺区邮局,当我把“身份证”和汇单递进柜台时,我不但没有取出稿费来,反而被保安同志请进了保安室“喝茶”去了,一通户口查下来,我已大汗淋灕。好在我有工作证和获奖证书在手,不是冒名顶替,是货真价实的收款人,才没有出更大的麻烦,工作人员把我严肃教育一番后,让我回家反省,走出邮局大门的一瞬,我虚脱了,差点没晕过去。为此我留下了一个严重的后遗症,有一段时期,我只一听到稿费两字,我就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冒汗。
如今,好在与时俱进的媒体现在已逐渐消除了我的这个恐惧。新时代嘛,媒体寄稿费的新方法也是层出不穷,各显奇招。那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如《羊城晚报》、《佛山文艺》等报刊会直接要求你在投稿时写上自己的银行卡号,身份证号。到时稿件一发出来,会及时安全转进了你的卡里,免了作者们跑邮局之苦,省心省事。当然,有的媒体更有趣,早在2014年吧,我在某小报上有个征文获了个三等奖,责编直接给我发了个200的大红包。这种红包形式的稿费更温馨更让人回味。当然,现在,随着微信的普及,以红包形式发稿费在我们的新媒体公众号中占的比例就更高了。这样不但方便了作者,也节约了好多其他额外的成本。
诚然,象我辈写作才华有限之流,靠写作来混饭吃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为什么还要写而且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写呢?说实话,现在我之为文纯属一种癖好,“人有癖好情自深”,我深有体会啊!写作已深深植入了我的生命。工余,只要有空闲,我便会在电脑上敲下自己对生活的所思所想,记录下工作中的点点滴滴。至于稿费不稿费的其实已无所谓了。只是想要有个地方倾诉,或是有一帮同道在一起切磋、学习、交流,足矣!说得高尚一点就是,为的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毕竟,人嘛,只拥有丰富的物质生活是不够的,还得要有一种诗意的情怀;说得通俗一点那就是心中还有那么一点虚荣心。文章发表了,在朋友圈晒一晒,也是一种小幸福呢!
作 者 简 介
苏得平,职业鞋匠,温暖大叔;性情中人,文字中人;曾有文字散见于《羊城晚报》、《深圳特区报》、《辽宁青年》等等。不抽烟,不饮酒,闲时听歌涂鸦,乐山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