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鹏丨游泰国，说导游
成都是一块风水宝地，孕育的儿女福气满满，慧眼独具，善观风云，明晰人事，当生活盆满锅满，不差钱地云游四海之时，也要把风景之外的方方面面看个明白深透。身为老成都的我，旅游途中，自然要把誉为“旅游业的灵魂”和“游览活动的导演”的各色导游员，透视个灵魂裸露，一目了然，再付诸文字，说与大家。这种让人长阅历，开眼界，明是非，添情趣的“公益”行为，何尝不可？
此次泰国之行，我们几个成都人结伴前往，嬉戏游乐之余，我便如此这般地把目光瞄准可爱的导游们，此处仅略表一二……
阿才:孝顺，却操刀打斗
凌晨，飞抵普吉岛。机场外，我们上了一辆游豪华大巴，接机的是阿才，一个年轻的泰国导游。
他是华裔，大名国正才，个子不高，长得五大三粗。那里的阳光过剩，把他的皮肤烤成古铜色。
在普吉岛的旅程中，他职业性地健谈，滔滔不绝地说话。别看他肌肉发达，壮实得像头从未挨饿的公牛，手臂上还有大面积刺青，但每句话都尾音都要尖细地往上扬起，像女腔，又像李玉刚的反串歌声。阴阳失调？既喜剧又俏皮。
据说，泰国家庭女多男少。男生从小学习众多姐妹梳妆打扮，涂脂抹粉。“近朱者赤”，旷日持久，不入人妖之列或音发娘娘腔，才是奇事!阿才也是如此这般？
泰国汽车的驾驶位置均为右侧，道路前行靠左，沿袭英国，与我国驾驶习俗“反其道而行之”。用左手换挡不别扭么？脚上的三个踏板如何分工？我们上车操作，会不会因“倒行逆施”而手忙脚乱、寸步难行？搞不懂，佩服！
正想时，忽见阿才打住话头，注视窗外，虔诚立正，原来，是车从街头矗立的大幅泰国国王肖像前经过，于是，他恭行注目礼。后来几天，我们也从方方面面得知贤明的泰王深受民众爱戴，王权至高无上，全国随处可见礼拜国王的供坛。大小不一，庄严精美。
阿才告诉我们，泰国禁赌不禁色，可以在合法场所观看裸体成人秀，可以有“红灯区”供男人纵欲享乐，可以任由旅游度假的西洋壮汉包养小巧玲珑的泰国阿妹（因她们皮肤较黑，人们称之为“黑珍珠”）。阿才指着大巴窗外一辆疾驰而去的摩托车：“看，外国老头带着临时老婆到海滩潇洒去了，要玩一把心跳呢。”尾音照例往上划去，尖尖的。是带讥讽的味道？
阿才耿直，有啥说啥。他坦陈自己父亲是国民党93师一个小军官，驻守昆明，母亲是西双版纳人。解放前夕，父亲随该师残部流亡到了泰国金三角，寄人篱下，坎坷辛酸。93师这段曲折、离奇的过往遗事，后来我们在曼谷导游那里有了更多更深了解。那是另外话题，这里按下不表。
导游中，阿才尽责地喋喋不休，确实给我们添了不少泰国知识。他懂礼貌，有时，还略显媚态，与他那“强势”体魄，形成很大反差。他尊称全车游客“干爹”“干妈”，希望我们参加一些自费游玩项目，增加他的带团收入，了却他在父亲过世后，陪母亲返回西双版纳探寻故土的夙愿。落叶归根，年迈的母亲望眼欲穿，日思夜想，梦萦中华，做儿子的能不圆梦？“请干爹、干妈支持……”家境贫寒的阿才几近恳求地说，虽然尾音仍往上扬，但极柔弱，头也低下去了。
大伙儿对《旅游法》实施后，还要强推自费项目大为不满，便用沉默不语作为无声抗议。阿才仍在重复恳求。许久，我沉不住气了，起身动员大家选择性地参加少数自费项目，但是话先说明，一是“干爹”、“干妈”们感动于他的母亲思念祖国的情怀；二是绝非因我们参加的是低价团，就应该在这里受到强制消费的弥补对待。我们保留投诉的权利。我还慷慨激昂地大声宣告：“国强民富。现在，中国人有钱了，这点自费，我们承受得了。我们不差钱！”此话一出，赢得众人掌声，全都同意再花几百元自费一盘，尽管心有不爽。
阿才听了大家的表态，抬头对我小声说：“谢谢干爹。”晚餐时，他又跑过来抱着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干爹，我太感谢你了！”这个动作，曾在翠竹岛海滩出现，那天走在去浮潜的路上，他兴奋地搂住我的肩头，问：“干爹，大海美吗？”这个友好的场面，被景点人员拍入镜头。我花了100泰铢，把这照片买下珍藏。阿才真的很纯真、豪爽。
为了实现母亲愿望，他竭尽儿子所能，彰显中华民族的孝顺美德，就冲这点，我也能够化解被“自费”的纠结。
乐极生悲。出事了！大概是高兴过头了，阿才喝了大量白酒，在餐厅外与同一公司的另一位导游发生口角，大打出手。他挨了打，体恤衫被撕破，暴怒之下，他冲去餐厅厨房，抢了一把长长的砍刀，挥舞着直奔对手。虽然被人夺下，随我们乘车离去，但终因对方报警，被认定为持刀斗殴，后果严重，而被警察赶去酒店带走，据说是被拘留了。
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泰国警察：瘦高个，身穿深色警服，严肃、干练的样子。警车灯光闪烁，载着阿才，飞快消失在夜幕里。泰国的法律还是可圈可点的。据说，这个国家对制贩假药者，均处极刑，严惩不贷！但阿才，你却是何苦呢？好端端的一个导游（有人说他是无导游资格的临时工，让我联想到中国也多有对犯事者冠以临时工的笑谈），一个传承了中华优良传统的孝顺孩子，竟在街头操刀上演全武行，坏了公众秩序，让人瞠目结舌！嗨，你不喝酒不行么？你不冲动不行么？阿才，真的，你这是何苦呢？不然，接下来的几天行程，你还可以继续你那“每天教一句泰语，一共教会你们十句”的承诺。我们还可以笑听你那尾音往上扬起的俏皮声音，尤其是那句“见到大海，你们会激动得哭起来的。”。
第二天，换了导游，我总觉得兴味索然。那晚，你深感事情严重，在警察尚未赶到酒店时，你对我们深表歉意：“刚才打架是我不冷静，可能今后几天不能陪同大家看大海了。不好意思，请干爹干妈原谅……我太鲁莽了……”哦，我有些明白了，你的鲁莽是否同你你早年丧父，从小与母亲、姐妹苦熬日子，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有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起这些，干爹真的为你感到不值。
何苦呢，孝顺的阿才！
干爹会想念你的，犯错的好孩子……
P施：数钱数到手抽筋
“我是北京市旅游局派驻曼谷的导游，姓施。大家叫我P施吧，叫我‘屁屎’也可以哈。但不能叫我施导游，在泰国，这样叫是骂人的话。”这是他的见面开场白。什么原因只能叫‘屁屎’，至今我也没有搞懂。
这个P施30几岁，瘦高个儿，鼻梁有点弯勾，眼睛不大，显得精干，有城府，说话还算诙谐。曼谷之游，他是我们的地接导游。机场外，一辆豪华大巴等得热情。他要求我们这个团的30几个游客排好队，挨个儿慢慢上。车前，一个泰国美女（正宗少女，不是人妖哈）给我戴上香喷喷的花环，相拥着合了一影。其他人也是如此。但直到回国，我也没有见到这张付费彩照是啥样子，遗憾！
几天旅程中，大皇宫给了我们极深印象。这个泰国的“故宫”，位于曼谷市中心，紧靠湄南河，庞大的宫廷内鲜花盛开，绿草如茵，树影婆娑。布局错落的建筑群为暹罗式风格，汇集了泰国绘画、雕刻和装饰艺术的精华，灿烂辉煌。各国游客漫步欣赏被誉为“泰国艺术大全”的大皇宫，无不拍手叫绝。我随着“巡演”的持枪卫队走了几个来回，拍下了许多有趣和怪异的照片。站岗的士兵很友善，任随我们傍他合影，但枪械是不能乱摸的。
从参观大皇宫开始，P施操着地道北京话，主次分明地介绍海景、陆景。大约京城人都特擅长侃大山，东拉西扯，谈天说地，一套一套的，腔调酷似相声演员。但他不以普吉岛导游阿才的“干爹”、“干妈”之称礼待游客。“萨瓦里卡”是泰语“您好“和祝福的意思。“水晶晶”“水西西”和“水干干”，分别是称呼年轻美女、中年女子和老年妇女的泰语。我们已在普吉岛学会并运用了。这次，P施又让我们重温了这些语言。听着，我和妻想起了第一位“老师”阿才，一个月了，他被警署释放了吗？我曾想私下借用P施的手机，打去普吉岛问询阿才近况，但P施婉拒了。想上月，阿才大方地对“干爹”、“干妈”表示，如有打电话回国报平安的短暂借用，随时可用他的手机。阿才与P施同是导游，反差却大着呢。“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抠门？太穷？P施不借手机总有他的原因，别郁闷哈。我笑着对自己说。
但是，你说P施太穷却也欠妥。他自诩家住北京闹市西单，有几套住房。做导游前，常聚赌，赌注大，输多赢少。大约是年龄增大，懂事了，走上了正道，务了正业，便把打牌脑子不够用的缺陷，努力改变于导游业务之中。
他这一智慧体现在如下方面：他在车上不断炫耀中指上的石榴红钻戒，说了许多购买泰国珠宝的必要性、重要性和正宗性。当然，还着实吹了一番国际性价比。他说自己给北京老妈买了一枚，希望大家去珠宝店时，务必买上一些（注意：参观珠宝店、蛇药店、皮具店、乳胶店等都是侵占行程时间的强制安排，幸好没有强制购买）。果真，我们大受蛊惑，贵贱不等地各自买了一些。他笑了，笑得很灿烂……他在车上拿出榴莲干给大家品尝，还把泰国著名的金佛牌青草药膏给大家东涂西抹，似乎能百毒不侵，包治百病。榴莲干味儿还算特色浓浓，青草药膏也让大家提神醒脑了一盘。此时，他又及时推出了一个语言游戏，让大家分别说出一句“一”字开头的成语。结果，有人说的“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连接在他的谜底：“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后面，组成了略为低俗的趣语，让全车男女老少笑破肚子。这样一来，在欢快的气氛中，大家再难捂紧钱包，于是，他那几大箱榴莲干和青草药膏就被一抢而光了。他笑得更灿烂了，激动地许诺送给每人一瓶泰国“红牛”饮料，每瓶可是价值10个泰铢啊（相当于人民币2元）。
当时，他一高兴，又说出了一桩“秘事”：他的女朋友从北京来曼谷探亲，海滩上躺着裸身男女，是老外在畅享阳光。离得老远，他便把女友诳走：“那边不好看，快走快走！”
我们曾听阿才说过：“海滩的老外，最喜欢暴晒‘香蕉’‘菠萝’。”“香蕉”为何物，不难听懂，但什么是“菠萝”，却甚费解。其实，人只要去除了淫念邪意，真做了“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什么“香蕉”“菠萝”和“成人秀”全都会顺其自然地挂钩“天赐”“人体美”等词语。细想下来，人嘛，就那么回事，有啥大惊小怪？真是“不坏不坏，坏乎哉，不坏也。”P施的“秘事”倒让我生发这番感悟。呵呵。
P施天天喋喋不休，北京话好听，长了我们的泰国见识。而我们也纠正了他的“口误”：他弄懂了“吃饱了吗？”在四川话中是骂人的语言。见面问候，不能说“吃饱了”，而要说“吃好了吗？”他感谢我们，说以后带团时，一定用“吃好了吗？”同大家打招呼。我们开玩笑说：“你说大家‘吃饱了’，榴莲干一袋也卖不出去，只能留给自己‘吃饱’。”
全车笑语喧哗，他趁机把旅行社的《导游评价表》发给大家。“请美言几句哦。”这小子笑容可掬，满脸诚恳。有啥说头呢？我们30几人都在“非常满意”一栏打勾，肯定了P施几天带团的辛苦和尽职。旅行社的女经理显然十分满意，在车下对P施来了个礼节性的拥抱，还做了一个“OK”手势，以此表示赞赏、鼓励。
晚餐丰盛。笑语喧哗。在异国，我等成都人谈起家乡近年巨变，更是眉飞色舞、豪情万丈。
返回宾馆，路过芭提雅的步行街，我们见识了资本主义国家的红灯区。那里灯红酒绿、繁华喧嚣，妖艳女子成群结队，卖笑招客，言行张狂。许多场面只能意会，不可详说。
街道长长，尽头停有警车，几个警员呆坐一旁，维护秩序？等待报案？我愕然……
头次目睹这类阵仗，一阵头晕目眩，如坠怪梦。我不自卑自己孤陋寡闻，反倒庆幸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此时，我甚至哼唱了几句“社会主义好”。这歌熏陶了自己几十年，感觉很棒，顿觉神清气爽！不是矫情，真的，我还是愿意生活在风清月朗，崇尚梅兰竹菊的地方。那里有我的雅韵和追求，在那里，我的身心纯净，在那里，我能长寿！
第二天，旅程结束，我们去了曼谷机场。直到签证回国时，P施仍然处于兴奋状态之中。作为旅游公司的奖励，再过半个多月，他就可以回北京探亲，与老妈、女友欢度春节了。
一个镜头至今深刻我的心中：机场候机厅，P施端坐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数钱。那是他兜售榴莲干和青草药膏的辛苦钱。“手抽筋了吗？”我玩笑地问。
他吓了一跳，猛回头看我，笑笑，又低头数开了手中那叠厚厚的人民币。他是在盘算给亲人买啥礼物，还是细算结婚还差多少银两？
呵呵，这就是真实、生动的P施。
好一个北京导游。P施,幸会了！
作 者 简 介
薛鹏，重庆人，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入选《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主要从事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创作，兼写诗歌、文学评论、戏剧。大量发表的文学作品外中，有20多篇作品获全国、省、市奖。已出版发行五部综合文集和一部新闻作品集。其创作的电视连续剧和单本剧，分别在中央电视台、四川电视台及各城市台播放。另有大量音乐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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