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梦中那盛开的桃花梨花/李彩云
春天又到了,眼前那盛开的桃花、梨花,总让我情不能自己。那些年,那些花,那些如花一样灿烂,一样繁华,一样热闹的岁月。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常常浮现在我的梦中,令人魂牵梦绕。
年少的生活是快乐的。那年大嫂二嫂接连进门,家里添丁进口,父母自然喜不自禁。可接下来就犯了愁。我们兄妹6人,屋子里无法再放得下一张床。父亲和母亲商量,在村后自家的良田上建起了三间土坯房。原先令人羡慕的瓦房留给哥哥嫂子们住着。父亲母亲便带着我们姐妹四人住进了新房。
新家的门前很开阔,约一亩地。勤劳的父亲还在周围垒砌起半人高的围墙。接下来便开始规划新家的蓝图:要是栽上果树,孩子们就有果子吃了。说干就干,父亲从集市买回来几十株桃树梨树的幼苗。带领我们挖土的挖土,浇水的浇水。边栽边跟我们讲一些栽培知识:桃树寿命短,梨树寿命长,所以采用间种,一行桃树,一行梨树……我们四姐妹欢天喜地,忙得热火朝天,哪里听得进父亲的那些话,满脑子幻想着满树挂的是王母娘娘的蟠桃,还有那黄澄澄水灵灵的梨子。嘴馋的小妹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能吃到桃子和梨子?父亲说,桃树梨树都要三年才能挂果呢。桃花梨花娇美好看,不仅会招蜂引蝶,还会招来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所以种果树治虫很重要。不精心治理是吃不到又香又甜的果子的。
父母亲像呵护我们一样呵护这些果树,施肥、培土、剪枝、浇水,慢慢地,桃树、梨树和我们一起长大长高了。在我们焦急的期盼中,桃花先是在没有叶子的枝干上,鼓起一个个粉色椭圆的小花苞,在春风的吹拂下微微绽开,半藏半露,羞羞答答的簇拥着,浅然含笑。梨花也不甘示弱,一簇簇一丛丛开在枝干上,远看像一小朵一小朵白云挂在树梢。第一年,父亲只稀稀落落的留下一些果子,说树还小,不能结太多的果子。可我们四姐妹,哪里忍得住,每天对着树上的果子盯着看、你摸一摸、她闻一闻。有时趁父母看不见偷偷摘一个,忍不住啃一口,然后龇牙咧嘴地扔了。被母亲发现后便总要挨一阵数落。
转眼间门前的桃树梨树长得枝繁叶茂,我们须仰视它们了。春天来了,春姑娘的手轻轻一抹,满树的桃花梨花次第开放,先是桃花,再是梨花。桃花粉红,娇艳;梨花雪白、淡雅。满园春色关不住,引来无数蜜蜂、昆虫,甘愿围绕在它们身边,日夜不停地为它们浅唱低吟,好不热闹!桃花娇媚动人,梨花冰清玉洁,若桃花似那娇羞妩媚的少女,梨花就是那纯洁缥缈的仙子。它们红白相间,远远望去,像七仙女的彩衣晾晒在我家门前。微风一吹,满园飘香,煞是醉人。每到此时,我们四姐妹和村里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喜欢在此流连、嬉戏、留影。现在想来,父亲真是世界上最高级的设计师!
那年,我临近中考,常搬一把椅子,坐在花下,静静地看书,父母和姐姐在院墙外不远处的油菜地里除草、施肥,大妹出出进进忙着家务。淘气的小妹在花下肆意的玩耍。偶尔猴到桃树的树丫上,把整个人藏在花丛中。大声的招呼着我们找寻她。父亲最宠小妹,只是看着、笑着。母亲会厉声责骂:“死丫头,快下来!”小妹便故意娇嗔的摇晃着树,满树的桃花被摇晃得花枝乱颤,她那粉红的小脸在花丛中时隐时现。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道是花儿娇美还是人儿妩媚。记得那时我正学到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二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象不正是词里所写的吗?不同的是我的父母还不是“白发翁媪”,还很年轻呢。
日子在花开花落中一闪而过,不知不觉中到了农历的4、5月份,那毛茸茸的大白桃已缀满枝头,白里透着一些粉红,擦掉细细的绒毛,就像婴儿那粉嫩的小脸,咬一口香甜绵软,果肉和果核自然地分开。这个季节总是我们最爱的。等不及果子熟透,那些低矮的枝头上的果子,早已被我们如狼似虎的几张嘴一扫而空。至于靠近院墙边的果子,左邻右舍来来去去的人们总要顺手牵羊。父亲和母亲并不在意,村里的人谁来摘,都可以,只是经常来,他们自己不好意思罢了。最热闹的是7、8月份,梨子也已成熟。夏天的晚上,母亲早早在果树下担好竹床,一家人围坐在竹床周围,抢吃着母亲刚蒸好的大馍。聊着天。晚饭后,洗好澡。父亲已经帮我们挂好蚊帐,再热的天都要给我们铺上一层软软薄薄的垫絮,说这样既舒服又能防止着凉。我们四姐妹躺在干净舒适的罗纱帐里,吃着刚从树上摘下的水润润的梨子。吵闹着,有时会掀开母亲的上衣,轮流着给她捶背、挠痒,母亲就会讲着那些遥远的故事,我们静静地听着,看帐外朦胧的月光,在果香中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没有月亮的晚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每每睡到半夜,便有树叶沙沙的响声,再仔细听,还有掰断树枝的声音,父亲此时会咳嗽一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周围一片寂静。过一会儿,父亲似有鼾声起。那沙沙声便更急促。父亲突然大喝一声“谁?”“再不下来,我拿棍子了。”这时,“噌、噌、噌”从树丛中蹿下几个似电影里的黑衣人,怀里抱着包裹,箭一般地跃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南面的围墙又出现几个豁口。
那样的夜晚,总让人有些心惊,却又是那样美好!
果子总是诱人的。我家的果子,向来是不卖的,偶有外村的要来买,父亲都是连卖带送,象征性的收一点钱。
岁月在不经意中流过。那一年,坚持自己在家干活,坚决让我读书的姐姐出嫁了。我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师范。我们总是错过桃花梨花盛开的季节,只在果子成熟时,再一次相聚。桃花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又是一个果子成熟的季节,大妹和小妹也相继出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父亲母亲的年岁也渐渐大了,就把这片桃树和梨树交给了哥哥们管理,因为桃树过了盛果期,所以哥哥们便锯了桃树,只留下梨树。那一年,母亲病了,第二年就在梨花盛开的季节,母亲走了!她是去寻找那片桃花去了吗?!
再后来,不知道是哥哥们疏于管理,还是因为种果树不如种庄稼有收入。再回娘家,门前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蔬菜和绿油油的庄稼。再也看不见那片盛开的桃花、梨花……
如今,父亲也离我们而去,如那片桃花和梨花一样离我们而去了。我想,一定是上帝请他们到天堂里种植果树去了吧。
作 者 简 介
李彩云,安徽肥东人,中学高级教师。爱好文学,偶有文章在多家微信平台推出,多次获得各种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