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崔岱：《傻傻的晓明娘》
【总第040001期】
傻傻的晓明娘
——节选自《乡土孤旅》
作者：崔岱
晓明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我家与晓明家同宗同族，晓明家辈分低，我管他爹叫大哥，管他娘叫嫂嫂；其实他爹比我爹还大。
晓明娘鲁苯是全村出了名的。刚嫁给晓明爹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会做，洗衣、做饭、拉孩子都是我娘手把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教的。即使这样，也只能勉强做出一日三餐、洗洗衣服，其他一概不会。晓明娘是全村唯一不用到生产队干活的女人，她有的是时间，虽然傻傻的什么也做不好，但是脾气好、心肠好，孩子们爱欺负她，也爱跟着她。
小时候，我家里穷，有的年头连咸菜都没有，放学后，我和弟弟经常大饼子就着咸盐花满街跑。晓明娘总是搬开他家那个孩子们挪不动的破锅，从咸菜缸里捞出几颗满身长了白头的萝卜缨子，也不洗就给我们缠在饼子上，吃着那个香啊，现在想起来，依然值得回味。有时候，晓明娘不在家，就自己把小手伸进破锅的窟窿捞出几块缠上，晓明娘看见了，扯着嗓子高叫：二闹（小时候，晓明娘叫我的专用名称），又偷俺家的咸菜，看我不打死你！我们撒腿就跑，后面传来她“嘎嘎嘎”的笑声。
有一次，我和晓明做洋火枪，车链扣和铜帽是在修车铺子蹭的，东寻西找也找不到做枪把的铁条。最后，我俩瞄上了常年放在晓明家桌子上、晓明娘结婚时的一对圆镜，上面托圆镜的铁条粗细合适，长短适中，光亮无比。于是我们就整天盼望着明晃晃的圆镜快点从桌上掉下来摔碎。盯了多日，就是不见掉下来，我和晓明就整天在桌子旁蹭，终于，有一天中午，晓明娘正在烧火，圆镜被我们“蹭”下来摔碎了。晓明娘闻声而来，心疼得不行，我们故作害怕状，放声“大哭”，引得晓明娘快来哄：不要紧，我不和你娘说，也不打你。我们快帮她收拾，破玻璃分弟弟妹妹们玩，铁条成了我们的枪把子。
不过一天，啪啪啪的洋火枪被晓明娘看到，气得她高声尖叫：“二闹，看我不和你娘说，家去叫您娘打死你！”
晚上回家，挨了娘好一顿臭揍。
阳春三月，南沟泉水汩汩而流，虽然没有鱼虾可捉，却也鸟语花香，充满生机与活力。晓明娘每年都在沟边自留地上种些向日葵，秋来惹得孩子们时常光顾。南沟两岸林深树密，是夏季捉蝉的好去处。
与南沟相连的南沟水库，四周全是歪脖子柳树。春天发芽的时候，柳枝飘荡到清澈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柳絮如同母亲的手漂浮在温暖的春风里。孩子们爬上柳树，折些柳枝，吹起柳哨，整个小山村都荡漾在天籁之音的童稚欢乐之中了。
春天的午后，孩子们最爱跟着晓明娘到南沟水库玩。她洗积攒一冬的棉裤棉袄棉被，孩子们爬树折枝条做柳哨。
有一天，晓明娘到南沟水库洗衣服，我和晓明等几个孩子跟着去做柳哨吹着玩。我爬上一棵探在水库里的歪脖子柳树上，折枝条，拧柳哨，而后，坐在树上悠闲地吹着，一不小心，落入水中。我奋力挣扎，两手乱抓，拼命想爬上岸来，却越陷越深，眼看就要没入水中；岸边的孩子们全都傻了眼。说时迟那也快，晓明娘扯起一条裤子，手抓一条裤脚向我甩来，另一条裤脚正好落在我手中，被她拽上岸来。我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魂飞魄散，活像个落汤鸡，浑身冰冷，晓明娘背起我就往家里跑。回到家，扒了我个精光，塞入被窝，衣服拧干，晒到南墙外墙根朝阳处。
这件事晓明娘肯定没对我娘说起过，不知道是她怕我娘揍我，还是怕我娘怪她。长大后，多次和娘说这件事，傻傻的、鲁笨的、连生产队里的农活都不会干的晓明娘关键时刻居然反映的那么敏捷。娘总说，记住您大嫂子的恩情。
崔岱，山东莱州人。长期从事规范性文件写作，爱好诗词歌赋，擅长调查研究。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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