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糖/贾国勇

腊月初八飘雪花，家家户户把糖发。天热的时候不能做祭灶糖，容易融化。贮存时间长了也不行，糖分下降，口感就会发生明显变化。腊月初八，天上飘起雪花，温度恰到好处，人们开始做祭灶糖了。

祭灶糖的做法很简单，首先是一个“发”字。先是用水泡大麦，使大麦长出白白的嫩芽，再用石磨磨成浆，和蒸熟的小米放在水缸中，通过发酵的方法使之转化成饴糖。其次是一个“熬”字。用小小的文火把这些饴糖煎熬成黏黏的糊状，可以用筷子挑起糖丝来。还有一个就是“晾”字。把出锅后的饴糖搓揉成条状，拌上芝麻晾干。晾晒期间，祭灶糖还在不停地发酵、膨胀，糖条内部呈现出蜂窝状的孔，才能有吃起来嘎巴酥、到嘴里甜丝丝的风味。

可以想象，此时做着祭灶糖的乡村是多么美丽：屋外，雪花飞舞，炊烟袅袅，孩子们有的堆放雪人、有的打雪仗，就连平日里懒散的小狗也欢快地跟在孩子们后面欢快地奔跑；屋内，燃着红红火火的柴火，处处飘逸着甜丝丝的麦芽糖发酵后特有的酸甜味道。大人边忙碌着做祭灶糖，边谈论着生活的美好，把满怀的希望写在脸上，笑意盈盈，陶醉在麦芽糖般酸甜的幸福中。

祭灶糖是用来供奉灶王爷的。在中国众神仙中，灶王爷是最基层的神，其级别比土地爷还要低。土地爷是一方百姓的土地爷，而灶王爷却仅仅管理着一家一户的事务。别看官职小，却有上可通天的汇报权：玉皇大帝要听到民间呼声，还得靠灶王爷如实汇报。

小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不像神仙那样可以衣食无忧地过着悠然优哉的日子。平日里，为了生活，少不了做些有违“神仙规矩”、让仙家不高兴的事儿来。每当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的时候，这些小户人家心中就会忐忑不安，害怕灶王爷口风不严，把自己一年中犯下的“过错”说给玉皇大帝听。小户人家有小户人家的聪明，用一种名为“祭灶糖”的食品把心中的担忧解决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糖准备就绪，可以举行祭灶仪式了！男人们先是在屋外燃起一挂鞭炮，然后挑出六根形状最漂亮的祭灶糖，供奉在灶台前的灶王爷画像前，女人们则虔诚地跪在画像前给灶王爷磕头，嘴中念着词，希望灶王爷

“上天言好事儿，下界保平安”；孩子们则是从锅内挑出一筷子糊状的黏黏的饴糖抹在灶王爷的嘴上……

常言说，供神人吃。无论是供奉在佛祖前的水果，还是供奉在道君案前的三牲，最终都要吃进人的肚子里。供完了灶王爷，祭灶糖就成了孩子们春节到来前的第一道佳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食用糖皆要凭票供应，能吃上一颗水果糖视为天物。这也是如今电视剧中常常表现的话题。尽管没有水果糖甜，可祭灶糖也是糖，吃到嘴里也是甜，所以就成了孩子们盼望已久的美食。不过，祭灶糖和水果糖比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黏性大，吃时粘得牙连牙，无论是嘴上还是手上都粘上了饴糖，要用温开水洗，才能慢慢地化开。

在供奉灶王爷吃祭灶糖的仪式上，可以感受到许许多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男人们当是顶天立地，只能做放炮、摆供品等光明磊落的事儿；女人则是充分发挥柔弱的本性，靠磕头祈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儿，下界保平安”；孩子们则是无所畏惧，把饴糖抹在灶王爷嘴上，就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不让他说话，警告之：见了玉皇大帝不要满嘴跑火车，没有个正道儿。

细数我们那儿的民间祭祀仪式，大都非常庄重。无论是佛祖还是道君，在这些大神大仙面前谁敢造次？唯有祭祀灶王爷时才敢“犯上作乱”，想来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大神大仙们是管大事儿的，并且，很多事儿和小户人家没有关联。倒是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事关一家一户来年的光景，仅仅靠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儿毕竟没有把握，不如给灶王爷点儿厉害尝尝，让他有所畏惧……

看来，小神仙想过好日子，也得左右逢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