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忠 | 死证并非见死脉——“死证”医案二则
案1
柴某,男,54岁,农民。2007年7月31日初诊。
主诉动则气短近半年。患者平素体壮,从事体力劳动。近半年来,无明显诱因出现动则气短、胸憋、咽喉辣痛,逐渐丧失劳动能力。经多家医院检查,胸部CT、MRI、24小时动态心电图等均未发现明显异常。西医不能明确诊断,改中医治疗,口服中药1月余,无明显效果,经人介绍请笔者诊治。诊见:动则气短、胸憋、咽喉辣痛,休息可缓解。不咳,无痰,精神欠佳,困睡,畏寒,有时上半身有热感,气短时头出冷汗,不饥食少,口干不喜饮,大便尚可。舌质淡暗,舌苔薄黄白,脉缓。证属阴证无疑。尽管脉象不支持少阴病,但根据症状、病史判断,仍辨为少阴病。治以温补少阴为法,方用四逆加人参汤加减。处方:制附子(先煎)12g,干姜9g,炙甘草12g,人参(另炖)12g,茯苓15g,车前子(包煎)15g。3剂水煎服。
2007年8月3日二诊:药后气短减轻,纳食增加,舌苔转薄白。上方去车前子,继服7剂。
二诊后患者带药返回老家。服药后病情有所好转,但没有继续服用。8月18日电话中得知,患者于17日在家中去世,病情不详。
案2
杜某,男,78岁。2007年1月18日初诊。
发现“贲门癌”半年余,“抗癌治疗”无效。患者日瘦一日,体重锐减。近2月余卧床不起(无力坐起),不饥不渴,食饮难下,腹胀胃痛(每日使用止痛药),大便不行(数日灌肠1次)。面色灰黄少神,语低声微,手足清冷。舌质暗红,前半无苔,脉象缓弱。患者元气衰败,急当“留人”,以恢复元气和胃纳脾运为急务。
处方:早服:制附子(先煎)12g,干姜6g,人参(另炖)6g,炙甘草6g;晚服:党参12g,生白术12g,茯苓12g,桃仁(捣)12g,苏木9g,三七9g,浙贝母12g,制半夏9g,生山楂12g,鸡内金12g,炙甘草3g。上两方水煎服,2日各服1剂。
2007年1月22日二诊:病情似有起色,上方制附子改为18g,干姜改为9g,人参改为12g,继服。
2007年1月26日三诊:气色好转,食饮增加,腹胀胃痛减轻。早服方改为:制附子(先煎)36g,干姜18g,人参(另炖)18g,炙甘草18g。晚服方同前。
上方连续服用,病情平稳。但持续治疗20天后,患者断然拒绝服药治疗,停药。3天后(2007年2月10日)去世。
按:脉可决死生,这是古代中医的至高境界。但上二案之脉并非死脉,甚至连病重之脉都不符。
初诊时都明确告知患者及家属,病情很重,但自己心里明白,脉象并非死脉,是有希望治愈(案1)或延续生命的(案2),不期连延续生命都没能做到。后读及《慎柔五书》,见有如是论述:“如久病浮中沉俱和缓,体倦者决死。”“凡虚损病久,脉虽和缓,未可决其必疗。”深感自己读书不足,也进一步体会到临证中读书的重要性。
动则气短,短期丧失劳动能力,近几年在临证中常有所见,多属元气衰败之阴证。案1患者猝亡与患者对病情重视不够(如继续勉力劳动)及停服中药应有关系。
案2属中医“噎嗝”范畴,中医治疗“噎嗝”向来注重阴血,前医处方总也不舍润养。但患者当前最吃紧处是阳气日衰一日,渐至消亡,不饥不渴当为明证。留得一分阳气,便保得一分生命。阳气长一分,人癌并存的机会就多一分。治疗中,“食饮难下”也必须解决,尽管和恢复阳气有矛盾之处,但这也是“留人”必须正视的问题。早服方用四逆加人参汤重在留存阳气,晚服方用六君子汤加减重在解决“食饮难下”。但进药已经极为困难,患者也已丧失信心,终至不起。
本文摘自高建忠老师《临证传心与诊余静思--从张仲景到李东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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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建忠
编辑:釋慧祥